去往第二个集市的路上,一条足以让三架牛车并行的大道上,密密的鹅卵石陷进泥土里,健硕的黄牛踩着哒哒的步子缓缓前进。
这一次不再是王家坳商队独行,而是从其他岔路口也来了几个商队,都是附近一些村坳的。
其中一个,最为奢华。
车厢都是用坚实的硬木制造的,严丝合缝,空间巨大,一车就能抵上王家坳一车半的空间。
带领这车队的是个干瘦的老头儿,嘴里叼着一杆黄黢黢,棕红泛黑的烟枪,正在吞云吐雾。
老头儿脸色满是沟沟壑壑,尽显岁月的沧桑,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是泛着摄人的精芒,仿佛能看穿人心。
一眼瞥见王家坳的车队,看着领头的稻谷叔,脸上的皱纹像是垂朽的,焉仄仄的菊花一般。
“稻谷娃儿,这次是你领队嗦,哎呀呀,这都让我不好意思下手了嘛,你老爹哎,不行了啊?”
老头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戏谑地看着稻谷叔,像是找到某种好玩儿的玩具。
稻谷叔撇了眼老头儿,毫不生气地笑道:“莫老爷子,你们莫家村儿怕不是没人了哦,就您这年纪,在我们坳里都是享清福涅。”
莫老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小娃儿,你咋个这样说呢,老头子我就是想多给村里出出力,少个吗不能让王家坳给碾过去了啥。”
稻谷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老爷子啊,我们这村村坳坳的,哪儿那么多争争我我的,这么多年,您还惦记着呢?我家里老爷子都享福去了,吃饱喝足,每天弄弄家伙什,在坳里聊聊天,多自在啊,哪像您还在到处跑……”
莫老爷子裂开嘴,一口黄牙,“老了老了,反倒是更加不想放下,趁着有余力,多推一把也是好的。”
说完,莫老爷子看着另一架牛车上的几个萝卜头儿,笑呵呵道:“这是你们商队未来的苗子?看起来不错,精气神比我这几个崽子要好上许多。”
稻谷叔微微露出一抹得意,“那是,这可都是坳里的机灵鬼呢。”
一老一中年,对视一眼,都是各有韵味,争锋相对,又惺惺相惜,既是对手,又是朋友。
王小聪坐在牛车上,不时挥舞一下放牧之鞭,看了那边一眼,好奇地朝落堂哥问道:“那个老爷子是谁啊?怎么感觉他和稻谷叔说话怪怪的。”
落堂哥嘴角轻轻一撇,呵呵笑道:“没事儿,老恩怨了,当年王家坳和莫家村都是附近发展最快的,自然少不了针锋相对。”
“其中最激烈的时候就是这位莫老爷子和坳里稻谷叔老爹稻禾爷子,他俩都是商队的带领者,互相使绊子,抢客户,抢销量,那都是寻常。”
“可是稻禾爷子后来发现,这样下去也不过两败俱伤,对坳里的发展毫无益处,因此打算换一条路走,实行了订购和现售结合的交易方
式,甚至更加侧重于订购的销量,从而让出一部分现售的利益,争分才少了些。”
“而莫老爷子发现这一点,有心想要跟风,却又放不下面子,同时又考虑到若是跟风,或许再起争端更加凶猛,导致两家都没好处,也就默认了这种划分方式。”
“这些年也就是这样过来,王家坳主打订购,按照客户的要求,准备好东西,按时交货,莫家村主打现售,商队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在商路上走着。”
王小聪似懂非懂,但是好在明白了王家坳和莫家村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都争着一股气儿。
其余少年也是当做故事一般,听的津津有味。
一名少年握了握拳头,低声道:“稻禾爷爷真厉害,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解决困境,以后我也要成为这样的!”
落堂哥看了他一眼,笑道:“会的,大家都会成为这样的人,坳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的!”
高昂的斗志,勃勃的朝气,在这个小小牛车上蔓延,心中都是充满着希望和期待。
长长的一条条车队,像是蜿蜒的长蛇,又如伸展躯体的神龙,向着目的地进发。
道路两边,有时是潺潺的水流,有时是连绵的青山,霍而高低起伏的作物秸秆,霍而密密葱茏的肥草……
跨越这条长长的商路,众人来到第二个集市,将预定的东西拾弄完毕,就是再次启程,朝着最后的目标前进。
越是靠近镇里,绵延的车队便是越发增多,其中不乏豪奢,车队富丽堂皇,气势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