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骑在马上的燕军白虎营营将周富贵,看着漫漫归途,不禁长叹道。
燕永平六年,夏元嘉四年,燕、夏之间无大的战事,双方偃旗息鼓的,以对峙为主,就如两头两败俱伤的野兽般的,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待恢复过来,再给对方致命一击。
燕军大部也终于迎来了班师,燕朝廷下旨,除必要驻守的军队之外,余部可班师回幽州休整。
周富贵的白虎营也在班师之列。
此时距离当初,距离周富贵等人离开幽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之久,而两年时光,将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变成了一名英气勃勃的青年,两年血与火的战场,将一名跳脱懵懂的少年,变成了一名沉鸷精悍的青年。
血与火的战场,能将人改变许多,甚至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懦夫也许会变成勇士,心慈手软也许会变成血腥残暴。
“又是历史上哪位大诗人的佳句呀?”与周富贵并骑而行的慕容慧莹若有所思的问道。
周富贵摇了摇头。
其实周富贵也忘了是哪位大诗人的佳句了
“富贵,你也不问问为何班师啊?”慕容慧莹随后问向周富贵道。
“为何?”周富贵闻言说道:“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偃旗息鼓了,然后就班师了呗,难不成还让我等常驻南面不成?我等可是地地道道的燕云之人啊。”
“知道你是燕云之人,思乡心切”慕容慧莹轻笑道:“其实让你们班师归乡,是朝廷考虑你们离乡太久了,这是其一,其二就是”
“嗯,不错,朝廷还能考虑我等思乡心切?很不错。”周富贵闻言嘲讽的冷笑道:“吾皇圣恩,臣等惶恐!”
“你为何总是打断我的话啊?让我把话说完好吗?”慕容慧莹见状狠狠的白了周富贵一眼后嗔道。
“哦,小将知罪,公主殿下,有话请讲!”周富贵轻笑道。
若在以往,周富贵此言就是敬语了,是恭恭敬敬的喊声公主殿下,可此时却有些调笑的意思了
在自己身上乱之时,是莹莹或莹儿的乱喊,现在倒称呼公主殿下了?慕容慧莹羞涩的想到。
“这其二嘛,就是陛下已经下旨,让你与你的白虎营进宫觐见。”慕容慧莹随后说道。
慕容慧莹说罢,便略抬螓首,看着周富贵,以为周富贵将会是惊喜过望,不料周富贵却不屑的说道:“进宫觐见?不稀罕,还不如早些放我等回家,我等也早日与家人团聚。”
“你这人”慕容慧莹闻言气得推了周富贵一把,差点将周富贵推落马下,气鼓鼓的嗔道:“回家与家人团聚,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呀?父王将你们的事情上奏朝廷,朝廷才下旨,让你们入宫,是准备激赏你们的呀。”
“激赏?真没必要。”周富贵仍是摇头道:“离家已足足两年了,不知道母亲、哥哥、嫂子、小妹他们怎样了?”
“富贵”慕容慧莹闻言看着周富
贵说道:“你为何总是如此沮丧?难道为大燕效力,真的令你如此的灰心丧气吗?”
周富贵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言多必有失,周富贵不想再说了,也是不想再令慕容慧莹伤心了。
大燕国是鲜卑人建立的,而周富贵是汉人,对于这种所谓的汉、胡之分,其实周富贵是不在意的,都是炎黄子孙,又何分彼此?周富贵在意的是燕朝廷的一些做法,尊胡卑汉,驱使汉人如驱牛马,如驱鹰犬,甚至牛马、鹰犬不如,加上燕国将兵南侵,残暴不仁,这样的国度,就不值得周富贵为其效命,若是抵御外辱的保家卫国之战,周富贵必将会是士气高昂,并殊死奋战。
“莹莹,你回到幽州之后,是居于府中,还是去哪里?”周富贵随后问向慕容慧莹道。
“不知道”慕容慧莹答道:“这些年,莹莹随父王四处征战,是居无定所的。”
“哦”周富贵点了点头。
“富贵,回到幽州之后,是要在家里住几日的,你?”慕容慧莹随后凝神看着周富贵,骤然带着一抹淡淡的愁思,问向周富贵道。
周富贵闻言张了张嘴,却半个字说不出口。
慕容慧莹的意思,周富贵又岂能不知?
此前周富贵豪言壮语的,什么天无绝人之路等等,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周富贵却是惶惶然不知所措。
周富贵与慕容慧莹两情相悦,但以目前的情形,两人想有个好的结果,或者说想双宿双飞,成就一段姻缘,却比登天还难。
汉人想娶大燕公主,卑微之人想娶地位尊崇之人,这本身就是件惊世骇俗之事,并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容慧莹的父亲,大燕国左贤王容勃烈是何意思或态度?其母知道此事后,又是何种态度?其家族又是怎样?朝廷又是怎样?大燕国的鲜卑人又有何说法?
这一切的一切,就如一座座大山般的,横亘在两人之间,几乎无法逾越,使得周富贵与慕容慧莹越靠近幽州,就越沉重,一股愁思与不祥的预感,就如瘟疫般的,在两人之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