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客桌剩余的位子刚好还可坐下四人,严青山、蔺桓、念岑溪、苏世玉四人依次落座,春晓和秋鸾各自站在自家小姐公子后面,武壮守在船头,一艘看着并不如何大的船舫上满打满算的容纳了十人,竟然也不显得如何拥挤。
舫上的丫鬟摆上茶具,琴舫舫主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起身给众人倒上半杯,茶壶放下时,女子轻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女子素音,略通音律,诸位若不嫌弃,可先由小女子抚琴一首助兴。”
苏世玉眼神一亮,问道:“素音,可是那‘千声菩提落,一手素音成’的素音?”
唤作素音的女子柔柔道:“来往公子的谬赞,当不得真。”
春晓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嗯,还好没有阁里的管大家好看。
素音并不是没有察觉这位“假小子”的视线,只是不以为意。流晶河比之其他青楼,对女子的管制松懈了很多,只要随行的有男子,就可入得流晶河。这让一些喜好猎奇的大家小姐们好一阵兴奋,流晶河上有一段时间,女子之数竟然比男子还要多,成为一桩奇事。念岑溪和秋鸾只是稍作遮掩,并未掩饰女子身份,也可正大光明的进来,春晓扮作男装跟在这里,素音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拆穿。
严青山十分温和的示意道:“素姑娘可一切照旧,我家王爷不过是想带这位小姐赏景,姑娘不必兼顾我们。”
严青山指了指念岑溪,念岑溪也非常配合的浅浅一笑。
素音点点头,竟然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才起身,有些歉意的福了福身子,缓缓行至琴台,放下垂帘,连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舫内一桌一台一倚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头的老汉把控着船舫,缓缓在流晶河上飘荡起来。流晶河不宽,但却极为狭长,怀抱大半个离阳,若是从头摇荡到尾,可慢行一夜。但极少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毕竟良宵苦短,春宵一个值千金。
淡淡的琴音从帘幕后传来,从一开始的婉转低鸣,到初起峥嵘,铿锵有力,琴音曲风和琴舫舫主纤弱的体态全然不似,让人眼前一亮。
蔺桓拨开茶雾,却未入口,指节敲击着案桌,仿佛在凝神倾听琴音。
严青山心领会神,偏头看向坦坦坐着的苏世玉,问道:“阁下姓苏,可是长安阁的苏家?”
苏公子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也不做遮掩,神态自然道:“苏家不过是个小小商贾,没想到还能入得了雍王府的眼。”
这番话不知是自谦还是过于狂妄,严青山却是神情肃穆,竟然起身施了一礼,肃然道:“苏家大善,每年寒冬的棉衣米粥,不知救活了多少离阳城外的百姓,严青山替司州寒苦之民谢过苏公子大德。”
这些苏世玉眼中终于有些意外,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玩味,终于正经起来,认真的回礼道:“君子有才济天下,君子无德修己身。苏家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求世人挂念。”
离阳城内似锦繁荣众欢聚,城外枯骨褴衣无人知。每逢严冬之际,大批无衣无食的贫寒之人便会潜意识的往离阳城聚集,朝堂监管一时,却不会看管一世。苏家每年此时便往城外运送千万件麻布棉衣,又布置数十口大锅,昼夜不停的烹食,不仅饱腹,还可取暖。离阳内官宦大家数不胜数,对此事却都无动于衷,苏家从未刻意宣传,知晓者也都是些不曾关心的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