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盛着漫天星辰和云海翻涌啊。
她强撑着巨大的困意,对上他的眼神,看见殿外漏进细细碎碎的光,尽数洒在他的身上。
这样看去,他像是这殿里的神,圣光照拂,光芒万丈,渡着金身。
鹤归,原来是这样好看且厉害的鹤归。
“你……是你……”孟钦与咳嗽一声,站起身来,防备地退到一侧。
鹤归收起掌中翻腾的雾气,立在她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冷声道:“回去告诉他,这样的事若再有一次,我便掀了辟灵谷。”
辟灵谷?
难道……
巨大的痛意却突然袭来,脑中的画面震荡着将她眼中看到的一切分崩离析。
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他的背,高大宽厚,挡在她的身前。
檀香味愈发浓厚。
她沉沉睡去,却又在梦中翻滚沉浮。
梦境兜兜转转,如走马观花一般,她终于知晓了自己的过往。
有关他,有关她,有关他们。
她是在姑苏城里出生的,十二岁时没了爹娘。
她是自己跑去辟灵谷拜师的,那年她十三岁。
她知道辟灵谷上住着位神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修仙成功成了神的人。
她便屁颠屁颠地从姑苏城出发去拜师,沿途兼职做个乞丐,虽说风餐露宿但好歹没把自己给饿死。
虽说没把自己给饿死,但小小年纪还路痴的她硬生生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到了辟灵谷。
一路上全国各地的乞丐听说了她的宏图伟志之后都嘲笑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了。据说辟灵谷上那位神仙啊,是个极清冷且苛刻的性子,早在成仙之后便在辟灵谷设了重重障碍,道是最终能够入了他那如梦殿之人,他便收作徒弟。
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走得到那一步。
如此看来,能做他徒弟的人,怎么说也得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路边这么个灰头土脸的乞儿。
她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上山之前把乞讨用的破瓷碗换了把破梳子。
换她梳子的那位,据说是丐帮的九袋长老,对她十分友好。
在知晓她此行之意之后,他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沉吟道:“那是该好好打扮一下。”于是从自己的某一个破布袋子中,掏出一套衣服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呀牛爷爷。”她问。
牛爷爷憨憨笑了两声,竖起食指放到面前嘘道:“二十年前买给儿子穿的,没用着,新着呢,送你了。”
她兴奋地接过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倒是合适得很,开心道:“谢谢牛爷爷!不过,为什么哥哥没用上这衣服?”
“因为哥哥呀,去天上啦。”牛爷爷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哦!我知道!”她兴奋地抬手指了指天,“我娘亲和我爹爹,也去天上了。”
“是啊,好孩子。”老人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回过神道:“好了,爷爷给你梳个头发,你赶紧准备准备上山去吧。”
“谢谢爷爷!”
拾掇完毕之后,她拜别了牛爷爷,朝着辟灵谷进军了。
听说辟灵谷上有许多灵兽,有的温顺,有的凶猛。
降服它们并非难事,只是白清让定了规矩,这山上的灵兽外人不得伤害。
是以几十载以来,虽然不少能人异士试图上山拜师,但能够完好无损地爬上山顶,且不伤这山上灵兽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对此,她有些好奇,倒是不怎么害怕。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抢她馒头的,拖她卖艺的,她什么没见识过。
几只小动物有什么可害怕的。
山路崎岖,一路上倒是有许多松鼠麋鹿之类,见着她,有的跑来蹭蹭她的头,有的却对她避之不及。
她惶恐地闻了闻自己,确保自己身上一点儿饭馊味都没有,却不知为何有的动物对自己如此抗拒。
等终于爬上山顶,映入眼帘的便是高高长长的阶梯,长到看不见尽头,也不知通往何处。
但除此之外并无路可去,她便上了这长阶,一步一步往上爬。
想必这长阶的尽头,就是如梦殿了吧。
这长阶她也听人说过,有极少数最终爬上山顶的人说,这长阶啊得走七天七夜,长得很,他们当中最厉害的那个人,走到第一万八千六百一十四阶的时候,就不行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干粮,牛爷爷给了她一个破布袋子,里面原本装了不少干粮,现在只剩半个馒头了。
为了她,牛爷爷从九袋长老降级变成八袋长老了。
所以她一定要加油,靠着这半个馒头,她最起码也要走到一万八千六百一十四阶才是。
不对,她要多走一阶,这样才好回去炫耀,给牛爷爷长脸。
于是她一步一步的爬,一步一步的数。
“五十八,五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
“一千二百八十八,一千二百八十九,一千二百三,一千二百三十一……”
……
她不知道自己数数很差劲,还数得一本正经。
所以等她一不小心就走完了这长阶的时候,她才数到三千多。
“诶,那群人数数也太差劲了吧。”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然后一抬头,就迎面撞上一个粗布衣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