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好,没有,没事。”他握着梳子不知所措。
她着急地舞着手,“神仙的心思谁知道呢。好了好了,哥哥你快给我梳头。”
他愣了愣,将手抬起,在她头顶上方悬空着,动了动,还是没下手,“我不会梳女孩子的发髻。”
“没事没事,那就梳个男孩子头。”
见他仍是犹豫着没动手,她咬咬唇,怯怯地瞧了他一眼,说:“我昨晚睡前洗过头了,不脏的。”
他自小便不喜与人亲近,肢体接触更是不喜,只是自昨夜起,她便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他,偏生他却不知如何严辞拒绝她。不过想来这世间之人,也只有她敢这样了吧。
他无奈地笑笑,终于放下手来落到她的发上,发丝柔软,他低着头安静为她束起了发。
梳完了头发,他安静地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孩子,她也正抬着眼瞧他,两相对视之下,她突然扬起嘴角,一歪头,嘻嘻笑道:“以后,哥哥能不能每天给我梳头?”
他也冲她笑了笑,放下梳子,转头便走:“不能。”
这孩子,得寸进尺。
他快步走着,衣袍便在步伐中摇曳,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真是奇怪。
她从后面追上来,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个不停:“哥哥,你今天不工作吗?你的扫把哪里去了?哎你怎么也进如梦殿来了,啊神仙他在哪里呢,哎哥哥你别往前走了啊,啊哥哥你怎么坐到主位上去了,哎哥哥你……”
她突然呆住,看着他甩手扬起素白的衣衫,而后一转身便稳稳坐在了那檀木椅子上,端正做好了才朝她点点头,说:“这便开始拜师礼吧。”
……
……
???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他身前十步远,目瞪口呆。
他用手撑了脑袋,沉吟片刻道:“不会么?我也不会,那怎么办呢?那便……”他一笑,问:“磕个头就算礼成了?”
她仍又惊又怕,不知所措。想到自己愣是喊了他半天的扫地哥哥,刚刚还嚷嚷着要他为自己梳头,昨夜还问他要不要偷神仙的粮食养自己,我的妈呀……
“不愿意么?”他皱了皱眉头,换了只手撑着脑袋,显得很苦恼的样子,“也是,昨夜我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你还拒绝了我。”
“不不不别不不不,我愿意!”她忙曲了膝扑通一声往下跪,谁知在她膝盖触底的那一秒,地上却腾空出现个软布垫子,她便一下子跪在了那软垫之上,虽说跪得狠,却是半分疼痛也没有。
她惊讶地抬头,见他仍撑着手瞧着她,只是微微蹙了眉,道:“往后无需再跪了。”
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想了想,没起身,只是将身子压低了,额头磕到冰冷的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最终埋着首,轻声道:“徒儿谢过师父。”
额头的触感冰冷,这样埋着头,闭着眼,她仿佛能听到耳边淅淅沥沥的大雨,她满身的泥泞,浸入骨髓的雨水,从地底渗透出来的寒气,还有死亡来临之前的窒息感。
太好了。
她可以修仙了。
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便撞上白清让的眼神。
这眼神,像她院前那潺潺的溪,轻轻缓缓,不疾不徐。又像天上的云,缥缈而沉重。像一个真正的神应有的眼神,充满了悲悯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她就在这一刻,突然认识到了作为神的他,作为她师父的白清让。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仍跪着,轻轻道:“白雾时。”
“姓白么?”
“嗯。”
他站起身来走向她,最终停在她跟前,从发间拆下自己的白玉簪子,又轻轻簪在了她的发上,而后一抬手扶起她,说:“这就当是拜师礼吧。”
她抬头瞧他,嘻嘻笑道:“拜师礼不是应该徒弟送师父吗?”
他一愣,抬手便作势要将簪子取回来,道:“如此,那我便要回来了。”
她忙护住自己的脑袋瓜子,往旁边一躲,吐吐舌笑道:“哪有送出来的礼物再要回去的道理,师父你也太小气了。”
这话说得却连自己都心虚,她来拜堂堂天下第一神为师,却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反倒是师父他,送房子送衣服送首饰送早餐,还帮梳头。
她想想也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便嘟嘟嘴,不情不愿地将簪子取了,双手举着送到白清让面前,道:“徒儿思来想去,觉得实在过意不去,徒儿什么礼物都没送,也不敢要师父的礼物了。”
白清让愣了愣,看着面前这双颤颤巍巍的小手,便伸手去接了那簪子,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掌心,虽说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她仍有些失望。
“谁说你没有送我礼物的。”他说,“昨夜的那半个馒头,为师很喜欢。”
她恍然抬首看他,夏天的风干净而清爽,微风裹着和煦的阳光拂过他的脸,他就这么站在她跟前,微微垂着眸,眼里盛着三月桃花,轻轻摇摇,细细地瞧着她。
她愣了神,他便抬着手将发簪重新插进了她的发间,轻声道:“往后,可不许再取下来了。”
清风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