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爹体重足有二百多斤,不亚名扬东瀛的相扑选手,以往进出后厨都是小心翼翼侧身行走,这时急怒攻心横冲直撞,肥胖身躯牢牢卡在后厨门口,拼命挣扎宛若憨头憨脑的企鹅,让人感觉滑稽可笑。
面馆食客瞧见关老爹进退两难的囧态,忍不住轰堂大笑,指指点点。
胡老三笑得尤其大声。
徐国难也感觉有些好笑,抢上去用力一推,关老爹身躯斜侧,好不容易挣脱出来。
举起锅勺张牙舞爪扑向关二鹏,“敢瞧老爹笑话,砸不死你这贼厮鸟。”
关二鹏抱头鼠窜,高叫道:“爹不打中不中,俺给您老找到名锦衣密探。”
关老爹闻言抬头,“人呢,哪个?”
关二鹏抬眼张望,环视一圈却是目瞪口呆,徐国难早就不知去处。
他嚅动嘴唇想要说话,锅勺已砰地一声砸中脑壳,“俺叫你骗老爹!俺叫你显摆!俺叫你娶不起媳妇!”
……
传说无事不侦无所不晓的锦衣密探居然沦落成如此德性,徐国难心中郁郁,对锦衣密探的好奇心一落千丈,趁人不备溜出面馆,赶向巡检司衙门报名参训。
青山镇地处要道,集市繁荣,官府特地设了巡检司衙门,管理地方,缉捕盗贼,平常都有巡捕在衙门值守。
徐国难兴冲冲赶到却发现大门紧闭,原来厦门戒严缉捕叛逆,一干巡捕早被派往大小道路设卡巡逻。
衙门照壁贴着招收少年参加特工培训的告示,不知啥时被撕去半张,在秋风中扑簌发抖无人问津。
自古以来好男不当兵,寻常百姓若非官府威逼,哪肯把清白少年平白送去特工培训受苦,自是能躲则躲不加理会。
徐国难屡次碰壁大失所望,逛起店铺索然无味,走进布店买了半斤棉花,给徐文宏添了些衣料,便拖着沉重双腿离开青山镇。
官道上人烟更加稀少。察言司主事郑成言莫名失踪,国姓爷闻报勃然大怒,下令严加侦缉,黎明时分终于有察言司特工在海滩发现被潮水冲上岸的郑成言等人尸体。
虽已被海水浸泡得不成模样,但遍体刀伤显是“叛逆”施琅所为。郑成功本来就对郑彩作乱心怀疑忌,借机下令追查逆党,铁骑四出到处拿捕,厦门岛人心惶惶哭声震天。
平民百姓生怕遭灾惹祸,关门闭户宅在家中,哪敢胡乱行走引起官差注目。
徐国难自不清楚局势变化,顺着官道只顾快步回家。
他接连过了好几道关卡,见
施家老宅门前官差已经撤走,到处都是探头探脑的便服特工,心中暗自叹息,脚步愈发飞快。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斜残霞如火,海天一色分外娇娆,瞧在徐国难眼里却是血染苍穹,杀气扑面。
沿官道走出三四里,徐国难鼻中隐隐闻到酒臭,瞟见道旁芦荻丛中躺着名醉鬼,四肢踡缩成一团,嘴角不时流出酒涎,貌似十分痛苦。
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徐国难秉承徐氏门风,见义勇为从来不落人后。
加快脚步走近醉鬼,刚想伸手搀扶眸子蓦地紧缩:醉鬼服色极为熟悉,腰间悬挂的绣春刀尤其显眼。
是老爹!徐国难忙扑将上去,果见徐文宏面颊通红,双目紧闭,左手无意识紧抓胸口衣襟,双眉紧皱表情痛苦,嘴唇翕张仿佛垂死挣扎的鱼儿。
“爹,爹!”徐国难紧紧抱住徐文宏,双手不停抚摩胸口,急得快要流下泪来。
徐文宏微微掀开眼帘,眸子有些氤氲,干燥唇皮绽开细缝,艰难吐出几个音节。
徐国难听得面色大变。伸手想要抱起老爹,年幼体弱哪里抱得起,尝试数次无奈作罢。
转了转眼珠,徐国难伸手探入徐文宏怀中,从袖袋摸出代表察言司佥事的漆金腰牌,大踏步站到官道中间。
触到团绵软丝绸,徐国难知道是姆妈画像,看了一眼赶忙塞了回去,心中暖洋洋一阵温馨。
老爹没有忘记姆妈,出门还记得把画像珍藏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