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盐商?”
杨丰问道。
“正是,兄弟王义,山西介休人。”
“我叫杨丰,你们山西跑到这里贩盐?”
“河东盐场一年就产那些,且兄弟的盐是往河南售卖,自然是到淮北盐场。”
“那你们怎么贩盐?”
“兄弟是与族人合伙的生意,兄弟族人在大同一带垦荒种田,打下的粮食就近给边塞做军粮,换取盐引然后送到淮安,兄弟就寄籍淮安,拿了送来的盐引到盐场支盐,再带着伙计运去河南售卖,最后赚的钱到年底一家子算账分钱。”
“贩个盐还这么麻烦?”
“谁说不是呢,可朝廷规矩就是如此,不拿粮食到边塞就没盐引,没盐引就弄不到盐,明明带着钱就能把所有办了,非要如此啰嗦,那大同一带好田地都被军户占了,就剩下些下田能开荒,种的粮给了边军,自己就不够吃,还得从老家买了粮送过去补贴,若不是为了盐引,谁还在那里种田,最后阖族一年不得闲还得节衣缩食,才能维持这点生意。
就这还不行,这盐运到河南也得听人家的定价。”
“你们不能自己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那盐得县衙把各处里长凑起来,最后一同商议个价,不过实际都是知县老爷定夺,他说卖多少就得卖多少钱,然后里长把钱给我们,我们把盐给里长,遇上好说话的还好,遇上那些为了搏个爱民如子好名声的知县,就是给定个赔本的价也没办法!”
“那你们不会运到别的地方卖?”
杨丰说道。
王义默默掏出一张纸……
“这是多少盐,这是要到哪里支取,这是要卖到哪里,全都定死了,往别的地方售卖,被关卡抓了就是重罪,更何况去了也卖不出去,毕竟人家那边也有人家那边的盐引。”
他指着上面的字说道。
他倒是没骗人,上面的确就是这么写着的。
“做个生意也不容易,盐商苦,盐商累,盐商真是活受罪!”
杨丰不由得感慨道。
王义听了这话,忍不住抹了吧眼泪……
“兄弟我都五年没回过家了。”
他哽咽着说道。
五年都没回家了还干,那肯定是赚了不少,不赚钱早就不干了。
等他们不苦,变成一席百羊的快乐生活时候,就该九边的明军苦了,所以朱元章这套制度的确对商人极不友好,可对九边的明军那是真友好,光一个盐业就基本解决了西北的军需。要知道那可是内陆的陆路运输,根本没有水路,全都是推着车子赶着毛驴马车辗转运输,不靠盐业就得从各地征集徭役,让民夫往那里运输。
而且这样还逼着这些盐商把商屯开到了边塞。
实际上相当于移民了。
人口,农田,贸易线,驻军,已经草原化几百年的宣大陕北一直到甘肃,靠着这个制度全都恢复农耕化,再次被汉人牢牢掌握。
“忍耐,好日子还在后头!”
杨丰拍着他肩膀说道。
然后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一处客店。
“老王,这是作甚?”
掌柜笑着迎出来说道。
“一时忍不住思乡之情,倒是让李兄见笑了。”
王义说道。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客店,那些伙计接过驴到后面喂食,掌柜拿出个大本子看了看老王和手下伙计,随即在上面写起这些人的姓名来,看来的确都是老熟人了,很快他写完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丰。
“老王,这位兄弟面生,你还得拿路引看看。”
他说道。
“这位杨兄弟是我新收的伙计,何必如此麻烦。”
王义说道。
“老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可别让我为难,这店历的规矩你也懂,朝廷法度厉害,若是被官府查出什么,我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我这里可是正经的生意。”
掌柜似笑非笑的说道。
王义朝他使了个眼色,掌柜一脸狐疑的跟他走到一边,杨丰一脸懵懂无知的看着他们,王义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声和掌柜说着什么,两人就那么悄然搞着阴谋,很快他们谈完,笑着一起回来,那掌柜看了看杨丰,把手中的那个店历放到了柜台上……
“既然老王作保,那就没什么可说了,杨兄弟见谅,实在是朝廷的规矩,住店必须得拿出路引,还要在这店历上记得明白,什么人带着什么都得记着,以后官府是要查验的,出了事也好通知其家人前来,但查出来收容无路引者,是要打板子充军边塞的。”
他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
所以要有超过对这些刑罚恐惧的利益,然后才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