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怎么坦诚的谈心，算不上友谊进步，但曹闲多少看得出杨魖有些想缓和关系的意思。

这就挺好。

世界很大，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之上，还有道义。如果九真遵守这些，起码在人间是值得相交的。

之前或许有误会，曹闲不愿再想了，起码凭他现在的实力解不开这种误会，以豹王的地位也不会因为那些误会专门赔礼道歉。

曹闲拎得很清。

除非某一天，自己凌驾于豹王之上，或许曾经的意难平，才能变成顺心意。

没纠结过去，曹闲便问起了现在。

他好奇杨魖为什么不偷跑回去。

杨魖告诉他，其实山神庙最近也没什么事，灵叟待他不算太严苛，他也给豹王去了消息，说他近期在外面游历。

杨魖道：“其实是灵叟一直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奉真。”

杨魖说起初他也不信，直到灵叟带着他，看到一些实力微弱的非人九真，在人间过得很好之后，他才慢慢相信。

起码曹闲对非人九真没有敌意的。妖人的要求有时候……并不高。

曹闲听到杨魖的解释，顿了顿：“说实话，不是我值得信赖，是他们遵守人间的规矩。人族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族类是什么你明白吗？”

杨魖摇摇头。

曹闲又道：“还有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族类说笼统点，就是具备同样三观的人，当然，也可以不是人。你瞅瞅街上路上还有一些大狗，它们也是猛兽，但他们乐意亲近人，不会咬人，不会搞破坏，它们其实也有很强的杀伤力。但共同遵守一个规矩之后，就变得让人接受了。狗有看家护院义，牛有耕田活命恩。人对于野兽，其实是乐意亲近的。那些马、羊、鸡鸭鹅等等，自古都会被人接受。”

“可你们大多数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或者祭祀！”

“它们落到你手上，你难道不会满足口腹之欲吗？”曹闲反问，然后又道，“至于祭祀，你以为……人族没有拿同族祭祀过？”

杨魖沉默。

曹闲叹息：“毕竟，人间也不算完美。但是大家都在努力进步……”

曹闲觉得自己这些话可能算是洗脑，但他的目的是想让一个三观不正的妖人了解人间的秩序。

人间没那么完美，但大家都在努力使这里变好。

这是一代代的努力，能让人间变得越来越好的人与非人，都是朋友。

杨魖这号妖人，需要了解这种理念，也需要遵守大势之下的秩序，否则……活不长。

后山，小树林，几分钟就走了出去。

二人沿着盘山小路来到山顶。

圆月当头，山下白光笼罩。

田野、果园、农家，远眺过去，成礼县灯火璀璨。

“谢谢啊。”

莫名其妙的，杨魖长嘘一口气，对旁边的曹闲开口道。

“谢我做什么？”曹闲不解。

“除了义父，没人给我讲这些道理。”杨魖低下头。

或许知道秩序的这一刻，他渐渐明白人和野兽的区别。

人之所以是万物灵长，是因为他们能改变这个世界。

凭借智慧。而不是武力。

曹闲问道：“我记得你祖上不是杨家的大妖吗？他没给你讲人间的事？”

“我有意识起，祖父就糊涂了。杨家人说他是悲伤过度。”杨魖顿了顿，“也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也会跟杨家一些奉真子弟玩耍，但是祖父很丢人。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去池塘逮蛤蟆，然后舔它们，蹭他们。为此，我被笑话了很久。他是个很强的妖人，但他被嘲笑时都是乐呵呵的，一点也不生气。我不喜欢祖父……”

杨魖低下头。

曹闲似乎明白了他们曾经大闹杨家的原因了。

但想起杨飞黄当年和胖卦师杨烈的感情，曹闲道：“这不值得丢人。他或许舔的不是蛤蟆呢？”

杨魖不理解了。

不过能听得出，曹闲在安慰他。

清风吹来，心中的愁绪和怨恨也淡了一些。

二人坐在山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曹闲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要归化一个妖人了，还待说什么时，杨魖忽然咦了一声。

“什么人！”

杨魖猛然回头。

一个黑影没入后方的石头堆里。

杨魖起身准备追去，被曹闲拉住。

曹闲一只眼睛幽蓝，眼底带着金光。

一眼望去，山下也有几个身影！

“回山庄！”曹闲立即道。

“好！”

杨魖说罢，回归豹身：“上来！我驮你去！”

“这点高度，还不需要。”

曹闲说罢，竟然从山顶一跃而下！

杨魖瞪大眼睛：“你疯了？”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曹闲脚下烟雾出现，同时周身清风环绕！

凌空落在束固之力凝聚的借力点上，曹闲身法如野兽一样矫健，借力滚地，缓冲后，继续直线下冲，踩在下一个借力点上！

“踏夜无声……是清风踏？！”

身旁，杨魖追来，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会山神的功法？”

山神？

曹闲莫名其妙：“我还会和尚的功法。”

说罢又是一跃而起，这次没用束固之力，直接摔在地上！但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眼看要粉身碎骨，却摔成了一朵散开的莲花，曹闲的身影自几米外出现，继续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