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段时间就感觉身体不舒服,我想应该是病了,打算回家养病,病好了我就回来!”
不论出列的护卫、伙计借口有多离谱,郑乾都是微笑着应对,口中还不停宽慰,“没关系,都理解,我会让掌柜将你们的应契销毁,并将本月薪酬结清,你们尽快收拾东西,离开驻地,路上小心。”
随着十多人鱼贯而去,列阵变得稀疏零散,但郑乾好像还不满意,又问了几次有没有人离开,未得到回应后,他走下校台。
踱步来到几个面容尤为年轻的雇工面前,微笑问道:“莪记得你们跟刘建商队死去的伙计好像是同乡,所以应该知道山贼的凶狠。如今我将他们得罪狠了,今后行商,必然会被攻击,就算留在驻地,也难保安全,你们不害怕吗?”
“我..我们不怕!”
几个年轻异常的伙计中,隐隐以某个黒瘦的年轻人狗宝为首,他浑身在抖,讲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语气倒很坚定。
“别紧张。”
看出狗宝的紧张,郑乾伸手拍拍对方肩膀,开始拉起了家常,“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掌柜的,小的叫狗宝,今年十六。”
黒瘦的狗宝满脸激动,大声回应道。
“狗宝,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敢,但你实在太年轻了,不该卷入这样的危险。所以我愿意给你,和你的伙伴们一个特例。”
郑乾笑着揉了揉狗宝的头,“我会让掌柜的销毁你们的应契,再给你们发放三个月的薪酬,你们可以拿着这个钱,去道馆修行,或是学门手艺,如何?”
名叫狗宝的伙计闻言涨红了脸,呼哧呼哧了好一会,这样说道:“请东家原谅,狗宝出身贫贱,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在乾坤商行做工,不止是想挣钱的!十二岁村里遭了荒,村里的地不够所有人活,就赶了一些人出去。”
“东家看我年纪不大,其实我十一二岁就出来做工了,只是年纪小,力气小,处处受人欺负,明明做的工一样多,却连餐饱饭都没吃过。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但除了乾坤商行,我不知道哪儿还有这样的地方!”
“回到外面被欺负,挨饿,挣来的钱被人抢走,然后哪天因为生病就被丢下,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要留在这儿,哪怕会死在山贼手上,东家,我会近最大的力气,哪怕拼上自己的命,也会保护您的,请不要赶我走!”
狗宝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眼眶中已经蓄满泪水。
将手从狗宝头上抽走,郑乾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面对强暴的现实,原本的强者变得懦弱选择离去,孱弱的小鬼却生出直面生死的勇气,我能用什么理由,阻止一个男人赌上性命呢!”
闻言的狗宝与一众小伙伴,大声欢呼。
而劝离失败的郑乾,则再次回到校台上,朝着众人做最后的宣布:“我的话已经说完,你们回去后可以好好想想,想要离开的可以现在站出来,如果暂时没有,就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不用担心,过些天我会再问一趟,现在,解散~”
至始至终,周商都站在人群中默默观察。
不止观察郑乾,也观察娄洪,还有乾坤商行所有的雇工。
作为山寨事件的亲历者,他对郑乾的选择感到惊讶。
从高屠口中暴露的信息不难得出结论,将来乾坤商行的处境会很艰难。
眼下正是应该团结所有可团结力量的时候,哪怕那股力量,是微不足道的雇工。
以郑乾的能力,应该可以想出无数种说辞,让商行雇工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或是将自己推到正义的高台上,将所有人强行绑上自己的战车。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在商行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将情况挑明,让雇工伙计没有负担的各奔东西。
本就人手不足,再加上敌人势大力强,还要进行恐吓式的裁员?
这应该是俗得不能在俗的一手了吧?
但为什么,周商心中会有莫名情绪,觉得自己应该去支持这样一个男人呢?
甚至,他还想看看这个乾坤商行,会在郑乾的带领下,走到哪个地步。
这儿不应该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么?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周商懒得多想,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干饭!
可能没两天商行就要被永宁本地势力排挤的倒闭了,干一餐少一餐。
……
乾坤商行驻地
从校场解散众人后,郑乾被娄洪拉到了账房,将门一关,护卫统领将憋了一整场的疑问道出:“咱们这么缺人手,你还遣人走,为什么啊?”
“老兄别急,我慢慢同你讲。”
郑乾一路几乎是被提着走,衣衫被猎猎强风吹得七歪八扭,但语调依旧平缓,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解释道:“与咱们要面对的势力相比,咱们现在有多少人不重要,走了多少人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呢?”
“同我们并肩一起的,以及未来将会和我们并肩一起的人,才最重要!”
郑乾理正衣襟,满意的点点头道:“想要重塑永宁乾坤,不能依靠迷茫的雇工,而是需要大批目标一致的同道!老兄想想,为什么他们会对咱们商行的反应那么大,因为咱们现在做的事,正踩中了他们的痛脚!”
娄洪满头问号:“啥意思???”
“行商之事绝不能停!”
郑乾语气决然给出结论:“等处理好遇难伙计们的告慰之事,我们便要重新组织商队人手,考虑到走了那么多护卫,营地已经不足为支撑多支商队的护卫工作,所以我打算给沈炽商队加派人手,由他主要负责开辟荒原对面的商道。而永宁州本地的这块区域,我打算亲自组织人马接手!”
“什么?你要亲自带队?不行,绝对不行!”
其他的东西娄洪没太明白,但最后这句他听清了,“商队目标明显,出了永宁范围,到处都是伏击点,危险啊东家!”
“就是危险,我才要亲自带队啊。”
郑乾正色道:“再说,以老兄的实力,一定能护商队和我周全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原来危险竟在我自己。
丝丝悔意挂在脸上,娄洪懊恼自己明白得太迟,“洗髓大丹哪有这么好赚,亏了,这次真的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