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百二十里,曰东始之山,上多苍玉。有木焉,其状如杨而赤理,其汁如血,不实,其名曰芑,可以服马,泚水出焉,东北流注于海,其中多美贝,多茈鱼,其状如鲋,一首而十身,其臭如蘪芜食之不费。
九黎部洲的都城就在东始附近,号曰姑射之城。
九黎乃是水乡,他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几乎顺流漂了四个多月。
一支弯曲的木橹,在水面上一来一回悠然搅动,倒影在水中的山,树影,还有天上的云彩与飞鸟,都被这不慌不忙的木橹搅碎,碎成斑斓的光点,迷离闪烁,没有人能描述它朦胧的花纹……
是的,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的记忆,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竹筏上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泡的发白发皱的伤痕,黑红相间,蜈蚣一样爬满了他的背。
他凝视着江中自己的倒影,挺模糊的,但是,貌似长得还不错???
所有的尝试都已经试过,这竹筏根本无法在江中停下,水流速度太快了,他只能勉强保持自己不被浪头打下去。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这是许多古老的先辈都问过的问题,也是一个相当俗气的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有了更现实的意义......
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船上,是谁伤了他,这条船又将会将他的命运引向何方?
他饿了就用木橹捕鱼,就是瞅准了江中的鱼影,一个猛子扎下去……
他发现这样的动作对于他来说毫无困难,这也免去了他自己饿肚子的烦恼。
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生的鱼自带着一股鲜气,却又苦又涩,很长一段时间他基本上是吃了拉,拉了缓一缓再接着吃.....
没有任何生火的条件。
虽然十分难受,但也许他会漂流很久,他绝对不能饿死在竹筏上,那就太搞笑了。墓志铭应该怎么写?一个无名氏,死在了船上,因为他无法忍受这样恶心的生活?
等等,他也许连墓志铭都不会有。
如果真的死在了这里,也许他会渐渐腐烂,也许他会被冲进江里,然后被冲刷的只剩下一堆白骨,然后白骨散架埋入河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生无来处,死无归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想一想都觉得悲哀。
也许他的身上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也许他蒙受了不明不白的冤屈……
他拼命的为自己找着活下去的理由。
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在心底一遍遍的拼命告诉自己。
他渴了就随意的用手舀点水喝,当然,需要注意一下,时间在他解决生理问题之前。
在船上,除了躺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整天躺着,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而且并不舒服,还十分无聊。
躺久了就会发现,这竹筏十分的硬,他的背被硌得生疼,伤口开裂出血,把衣服染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愈发破烂。也许是失血过多了吧,不一会儿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睡吧,也许睡着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
眼前又是一片火红色,仿佛要烧着整个天空,水里是各种颜色,像五彩斑斓的调料盘被打翻,四周是各种各样的人的脚步声与呼喊声......
那是他失去的记忆,还是梦呢?
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住了,也许是他一个人太久,太渴望见到人了吧。
躺在船上望了一会儿星空,他发现四周越来越热了,热的他愈发昏昏沉沉的,他很清楚,如果他昏过去,也许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后来他想,自己的运气还是十分不错的。
那个时候突然来了一阵江风,虎躯一震,他忽然间就清醒过来了,一直以来随波逐流,命运未知的恐慌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轮火红的旭日在江上磅礴欲喷。
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
随波逐流,也不过是借助潜流的力量前行罢了。
水往低处流,终有一天,水速会慢下来,到那时他就可以操纵竹筏靠岸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来的许多天,他便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的过日子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虽然前途茫茫,他的心境却已不同,现在他可以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自得其乐的唱着跑调的歌……
他想,原来的他,大概也是一个调节能力超强的人吧。
水速越来越慢,直到他看到了一块界碑,上面书写九黎两个古篆字,鲜红醒目,在一片瘴气里尤为醒目的散发着幽幽的光,粘稠的像血。一股子凉意爬进了骨头缝里。
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界,总归很邪气就对了。
在这里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竹筏了。
他谨慎的后退了几里地,一直到看不见那怪雾了为止。
晚上生了堆火,再次下橹捞鱼,捞上来的居然是一条一个脑袋十条尾巴的怪鱼,那怪鱼一到他的手上就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拐弯抹角的巴在了他的手上,利齿紧紧嵌入了他的肉里。
“我靠!tmd这怪鱼是王八精吧,咬定了就不松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