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静静地拥裹着晨伊,祂将目光投下,落在千柱云海之下的大地。
大地并不荒芜,却有数不胜数走兽、魔物行走,无边无际的大海掀起巨浪,风暴席卷极北,无数升起的牲祭之火中,世人将雷霆雨露视作诸神的回应。
洁白耀眼的沙滩,岸上到处是奇花异草,高大的棕榈,和其它叫不出名字的美丽植物...飞龙盘旋在高山之上,展翅遮蔽天穹,森林之间,亦有凶兽竭力咆哮,以此对天穹回应....
举目所见,鲜有世人的足迹。
古王国时代。
通过阳本残页,神已走入历史之中,祂知道,离圣维娜卡纳降世,还有四百六十年。
这久远的历史里,一切即野蛮又沧桑。
这是个列王君侯并起的蛮荒年代,亦是诸神信仰遍布的黄金年代,在这年代里,古老圣都还不存在,诸神的崇拜混乱地立在大地上,世人彼此征伐、奴役、毁灭...漫长的岁月里伴随着数不胜数的活人祭祀与野蛮行径。
一个王国的灭亡,往往是一座神像的消亡,一种信仰的淹没。
神凝视着这片大地,祂的目光顺着飞鸟的踪迹落下,零零散散遍布的王国城邦里,人们铸造着青铜与铁,在萨满祭司们的舞蹈下,祈求神明的祝福;奴仆的足迹遍布各地,赤裸着双脚,拉扯着巨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各样日后所见的宏伟奇迹堆砌。
高大建筑巍峨耸立,那是祭祀的天台、或是国王的陵墓、世人建给某位神祗的行宫。
这些事物,不仅日后被历史惊叹为奇迹,此时此刻,亦被君主们视为诸神与人共同成就的神迹。
晨伊看见许许多多的像。
不同的王国、不同的城邦,所供奉的神祗并不相同,乃至于不同的村镇、部落,都有各自的神祗瞻仰。
他们不是不知道主神,而是相比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主,眼前的诸神似乎更值得供奉。
在这年代里,圣像还未有立定。
神知道,诸神没有在乎他们的崇拜,而且早已流落至天体国度之中。
祂的目光在世人间穿梭着,寻觅着,从一個城邦到另一个城邦,一个王国到另一个王国...转瞬之间,祂几乎将整个北土寻遍,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神在寻觅那个承受七世诅咒的家族,古王国的时代里,家族第一代人烹父食子触怒了诸神,第二代人得了吾王之王的赏,成就了王的冠冕,却又违了对吾王之王的誓,在七世之后,家族的后人要背负他的罪孽、诸神的诅咒。
片刻后,神的目光停下了,祂只觉得过了一刻钟不到,整个世间却不知历经多少昼夜,已然从盛夏跨向寒冬。
神望见一位青年。
青年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受了重伤,窝在凛冬的积雪中,瑟瑟发抖,半个身子都是鲜血,脸色无比苍白,唯有额头露出些许的红润。
他身上披挂着半截的铠甲与动物的皮毛,青年发烧了,口中念叨着他们王国供奉的战神喀尔斯,祈求后者给予自己万分之一的神力,教他从冰天雪地中爬起,同族人们证明自己并非懦夫。
“喀尔斯,无可匹敌的征伐主宰,伟大的战神,我罗伦同你求乞...”
青年哆哆嗦嗦地念叨着,
“赐予我力量,我刚将一位异族战士的性命献祭给你,以我手上的战斧了解他的生命,我同你求乞。”
然而,他求乞没被战神倾听,四周寒风反而愈演愈烈,似要将他就此掩埋。
罗伦自尚热的额头蔓延出更大的恐惧,伴随着鲜血流失的失力感,他转而悲切而急躁道:“呼啸寒风之神,我祈求你别夺去我的性命,我乃雷敦王国的三子,只要我活过今日,我必向你奉上三头牛羊与两名健壮的奴仆。”
寒风依旧呼啸,风雪交加在枯枝之中。
死亡狠狠纠缠着罗伦,从他被二次冻裂的伤口开始,直至每一根神经。
面对愈加悲惨的情景,罗伦彻底悲切下来,他呢喃道:“这许多神明之间,就没有一位听到我求乞的吗?”
神凝视着罗伦,看着萦绕在他身上的命运之线。
祂轻抬手指,将一点无形的火星落在罗伦的伤口上。
冰天雪地里,陷入绝望的罗伦油然一惊。
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伤口十分温暖,在迅速愈合,血液不断新生,不断流淌,教他重新将力量拾回。
罗伦怔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遇见了无形的医者,以最为高明的方式疗愈了自己的伤口,这简直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