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青萍之末。
在梓州,在梧州,在颍州,在筠州……
许国各地忽然在同一时间传出一个消息:颍州今年粮食减产严重,很可能要发生饥荒!
饥荒?
这两个字瞬间牵动了很多老人的心弦!
虽说许国地大物博,物产丰饶,但毕竟这个时代生产条件有限,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多少都曾经遇到过饥荒年景,有过刻骨铭心的挨饿经历。
对于农业并不发达的这个世界来说,饥荒是足以致命的。
无论帝王多么英明神武,老百姓唯一关注的就是能够活下去!
而且在颍州梧州等这些大州,饥荒更是容易造就更大的灾难。
无论是乱民还是乱兵,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是难以抵御的人祸。
“怎么办啊!街上的粮行都关门了,看样子饥荒是真的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米了啊!”
“完蛋了!我这次来这边本来是投奔老乡,想着大城市生活会好过一点,谁知道……”
……
一时之间,听到消息的人半信半疑上街打探,结果发现彼此都听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再去粮行买米买面,却发现粮行已经死死关闭了大门,不再出售。
仅有的几个官粮点前围满了人群,每个人都激动地吵着要买米,然而因为各处商人的粮行关闭,官粮的消耗速度瞬间加剧,很快许多官粮份额都已经销售差不多了,就算有剩余的,眼看着也撑不住太久。
这种情况越发加剧了人们的恐慌,不但几个主要城市如此,其它几个州的恐慌也迅速扩散开来!
直到这个时候,对消息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官府才发觉到事情不对,慌忙贴出告示说粮食行情稳定,今年雨水不缺,粮食预期收获不会减产。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许多人根本不理官府的告示,也对差人的说辞不屑一顾,只是疯狂地聚集在各个粮行门口,鼓噪着叫商人开门卖粮。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晚饭时间,事态变得越发严重。
这些生活在大型城市里的百姓,早已没有了储存大量粮食的习惯,一般在家里存够三五个月的粮食,已经是有远见的人家了。
一般家中连两个月的粮食都没有,反正粮行就在路边,要吃什么随时可以去买。
然而一旦粮行关门,而且看样子明天也不太可能开放,甚至都不知道会持续关到多久,原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的百姓,越发焦急起来。
在少数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下,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上街开始大声咆孝,发泄自己的恐惧。
甚至有人开始打砸粮行,将门窗的挡板砸开,把里面东西全部砸烂,抢了粮食就走。
一些逃亡不及的粮行商人和伙计,被骚乱的人群踩死、打伤不知多少,所有人都逐渐陷入一种莫名的癫狂之中。
入夜之后,很多城市街道两旁的店铺开始遭殃,已经不限于粮行了,这些原本乖顺的百姓,经过一下午的恐慌和刚刚一场集体犯罪,现在已经变得狂热,不管什么店铺,冲进去就是一顿打砸抢,甚至有店铺里的女卷都被乱民糟蹋致死。
而这一切最先是从各个大城市发生,入夜以后,慢慢扩散到了周围的各个村镇。
不过,远在北境的玉阳关和寒山关自然不会出现这些情况。
“陛下,刚刚传来的消息,颍州,筠州,梧州,常州,青州等七大州同时传出一个谣言,说是颍州今年粮食会剧烈减产,预计至少减产一半以上。”
“由于这个谣言的迅速传播,许多城市出现了恐慌性暴乱,各州官员已经开始镇压,但梧州和梓州因为暂时没有知府而管理混乱。”
萧何简单把事情向许烈禀报了一遍。
许烈眉头微皱,没有立即开口。
倒是一旁的许清然忍不住哼了一声:“哼,这些奸商,妄图散播谣言,制造恐慌以囤积居奇,居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看来父皇杀的人还不够啊!”
在他看来,这自然就是各地粮商在故意搞事,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商人不事生产,全靠倒卖商品牟取暴利,为了获得更大利润,经常会搞出一些谣言来。
比如前几年隔三差五就会有什么舅舅要给外甥买什么东西消灾,或者某地出现怪病需要多吃什么水果抗病……其实都是商人为了卖货想出来的歪点子。
这次的情况多半也是如此,他恨的是这些奸商一点都不让父皇省心,刚刚吃饭的时候父皇心情还很好的,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现在又在习惯性皱眉了。
不过,皇帝许烈的想法却远比许清然深得多。
“清然,此事可能并没这么简单。”许烈一边思索,一边对许清然指点道:“若是商人行事,在发动之前,首先会散播一段时间谣言,任凭谣言自由扩散,波及的人越多约好。”
“通常这种谣言扩散的时间是以天或者月为单位的,因为商人常年以经商为生,无论这个谣言什么时候爆发,早晚都会对他的生意产生好处。换句话说,甚至他们会希望谣言酝酿得久一点,越持续越好。”
“然而这次的谣言来得诡异,扩散得迅速,同时从几个大州出现,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局势居然恶劣到出现暴乱的地步,这说明背后绝对有远比奸商更强大的力量在运作此事!”
许烈循循善诱地详细解释着,他自从知道自己身体有了好转的可能,心情好了许多,头脑也灵活起来,对于自己这个孝顺的太子越发满意,于是指点得非常仔细。
许清然听了父皇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不过接着又皱起眉头问道:“那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呢?他有什么目的呢?”
许烈没有再说,而是跟太师萧何对视了一眼,确认萧何也已经想到了背后之人是谁,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曾经那个人是他们两人共同看好的,否则当年也不会选他监国。
然而……
“罢了,太师,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理吧,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就跟朕说,朕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许烈心中有些颓然,他对那个人已经彻底失望了。
那个人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变得不像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皇子了。
当年的他虽然有野心,但是心中还有一些底线,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