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佥听到这也顿时沉默无语了,青唐跟大晋打了上百年,大晋国力雄厚,青唐有地利之胜,双方打了多少仗已经数不清了,但夺取敌国君主的大纛还是头一遭。
在明眼人看来,这件事的意义远胜于灭掉一个不怎么恭顺的月真国。
“况且,傅津川已经是子爵,如此大功,爵进两级,为侯爵,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辅之这话说话,其他三位宰相已经明白了,这位李相也又摸准了陛下的脉。
什么叫君臣相得啊?
这就是,没有任何的沟通,也没有事先提醒,寥寥数语,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准确猜到圣意。
赵令渊自然顺水推舟,就此定了两个主要将领的赏格,还说了“我大晋也有卫无疾”这样的褒赞之话。
三个宰相对此默然无疑,已经能想到这样一个决定会带来怎么样的波澜了。
未满二十,就以战功封侯,未来谁能制得住?
武宗之婿,太子亲信,怕过个二十年,大晋就成了武夫当国了。
可眼下想要限制傅津川,根本就不可能。刚立大功又圣卷正隆,只能徐徐图之了。
随后要讨论的就是在月真旧地,是设立一州,还是设立一军镇。
说道这里,就是定国公冯神绩说话的时候,毕竟涉及到边地,宰相们谁去过河西?
“老臣以为,不如在赤佛堂城设立西庭都护府,以控制四大藩部,还可以威慑西域诸国。”
西庭都护府,这个机构之前并不存在大晋,而是八百年前大齐王朝巅峰时候,负责管理西域的官署。
当时西域诸国,都在西庭都护府控制之下,大齐王朝也成了历代王朝之中疆域最盛。
冯神绩的这一条提议,立马让道君皇帝眼前一亮。
“可本朝并不无都护一职,品级该如何定?”
冯神绩道:“可比一州都督高,低于节度使。”
道君皇帝立马点头,“就如此办,西庭都护一职可由英国公兼任,他可坐镇河西,遣一副都护去赤佛堂城。”
此言一出,立马就让几人有些羡慕,这可是大晋第一任西庭都护,就这么落在傅懋修头上了,这必然是名垂青史之事。
可眼下还真就没有比傅懋修更合适的人选。
西庭都护府现在还只是个名号,一切的兵马、官吏、物资都要从河西道调用,而河西节度使正是傅懋修,没有他的支持,这根本就筹建不成。
议事散去,跟老国公话别之后,几个宰相一路回了政事堂。
一进了门侍中谢佥就问道:“李相公,傅津川封侯一事,是不是有些不妥?如此年纪就封侯了,过了十几二十年,谁人能制?”
其他两个宰相,裴休明,曾肱也看着李辅之,希望能知道这位李相公为何要如此行事。
李辅之缓缓坐在椅子上,然后看着三人问道:“等傅三郎回了京城,一个驸马都尉跑不了的,多个侯爵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晋官制,驸马都尉,位同侯爵,正二八百的皇亲国戚。
李辅之继续道:“诸位与其考虑二十年后不如想想眼下?
“诸位与我都是宰相,秉国家大政,当上报天子信任,下安黎庶民生。如今时局,我等身为宰相,不去思虑国家政事之艰辛,朝局之糜烂,却还想着跟武将勋贵搞什么党同伐异吗?”
“那些武将们老是骂,说我们这些做文官只能托后腿,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就真按着他们说的做?将士在前线打了胜仗,我们在朝廷上干些什么?”
“...去年朝臣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禁军都拿了好几个月半响,京畿道和关中数个州县还在闹旱灾,粮食歉收已成定局,别说赋税了,恐怕到时候还要朝廷救济,江南道的税赋能收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还有扬州两淮的盐税,也在一直扯皮,宫里的用度都削减了一半...别忘了辽东还有头吃人的老虎,就在那死死盯着这中原大地呢...”
“这都是我们这些做宰相的失职!”
李辅之这几句话,完全不像是对待同僚,而像是在训斥下属一样,一字一句犹如当头棒喝。
三位宰相听了这一番话,也是顿感羞愧。
眼下朝廷之艰难,除了皇帝和太子,还有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就没有人比这几个宰相更清楚。
眼下的局势就四个字。
举步维艰。
若不能扭住局势,可能接下来就是大厦将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