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晚,秀忠和正信一起入住了一间足有八张塌塌米大小的营帐。
满心都在惦念着军情的他,愣是怎么也睡不着。
当秀忠难以成眠之际,以谋略和狡黠着称于世的正信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干脆提出了建言。
“如果实在难以入睡,那将军大人就不妨出去巡视一番吧,或者比在营帐里等待天明要好。”
“正信也这么觉得吗?我正有此意,那我便现在就出去检阅一下我军的安防有无漏洞好了。”
秀忠离开营帐之后,骑着爱马樱野在大和川堤坝一带巡视。
这一次,他阻止了正信试图伴随在旁的意愿。
这名蜚声天下的德川军师已经77岁了,比起大御所家康还要年长了四岁,并且在秀忠身边出谋划策多年,他实在不忍心在决战前夕让这位老军师再彻夜操劳。
类似的温情与羁绊,在家康父子与谱代重臣之间时常可见。
这些谱代家臣有的已经侍奉德川家五、六代人,对于家康父子而言,他们是宛若手足一般不可或缺、值得信赖的所在。
秀忠刻意让樱野缓行,好仔细观察正处在休息调整状态的大军,是否存在安防方面的纰漏。
不远处,一名轮岗的哨兵也许太过疲劳,导致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在对决前夕的深夜里,这点细微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是刺客还是丰臣军的探子?”
“声音是从南面传过来的,我们快赶过去看看,绝不能放走丰臣军的奸细!”
周边极为负责的哨兵们乍听见这声异响,纷纷拔剑出鞘、一齐赶了过来。
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又引发了其它巡逻兵的警觉,于是巡逻兵也持枪追了上来。
眼看这起极其日常的小事,很快就可能升级为一场莫虚有的骚动,秀忠忙策马朝着那些冲来的哨兵与巡逻兵们疾奔了过去,将他们拦了下来。
“没什么异常!只是一名哨兵太过疲惫弄掉了剑而已,当时我就在现场,大家不用担心!”
眼看将军突然策马出现在眼前,并且还平易近人地向他们解释着情况与缘由,哨兵与巡逻兵们又是感动、又是惊惶地纷纷跪倒在地。
“都是我们不够谨慎,才导致将军大人如此操心,实在羞愧万分、不胜惶恐啊!”
“决战前夜,还惊搅了将军大人圣驾,都是我们不够周全!请将军大人责罚吧!”
“责罚?诸位不过忠于职守之事,何来责罚?”秀忠目光逐一掠过这些跪倒在地的武士,“正是由于你们的高度警惕,才杜绝了敌军来袭、探子潜入的隐患。”
“如今你们急着查证之事,已被我目睹只是同僚疲惫落剑而已,诸位可以回到各自岗位去了。”
他对着这些武士颔首表示嘉许,在骑马离开时,又语重心长地对他们强调了关于防守的要务。
“现在是大决战前夜,诸位的敬责与严谨固然让我感动。但切莫忘记,我军足有两万之众,任何骚乱都可能引发相互厮杀的意外。”
“从这刻起,任何异样动静,皆由最附近的两支哨兵或巡逻兵前往探查。”
“一旦确定敌情或危险,即刻以‘有西兽潜入’为口号大喊,其它人须立即前往支援。”
短短三句话,秀忠便重整了整支大军的敌情通报与支援体系。
这位因在关原大战里迟到、以及重大战事里几近无所功绩的将军,实际上却拥有在内政与治理两大领域里得天独厚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