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人,头如麦斗,身量高大,一张黑脸,麻子带疤瘌——”
“有两道扫帚眉,直上鬓叉——”
“窝口眼,一只是烂红边,一只是萝卜花——”
“蒜头鼻子自来透辣——”
“火盆嘴七扭八歪露出几个大板牙——”
“亮光秃子没有头发——”
“扇风的耳朵,嚯——两边歪歪乍乍——”
“头戴顶纸捻的洋草帽,假充巴拿马——”
“高颧骨焦黄的鼻烟抹一个满脸花——”
“身穿一件蓝布大褂——”
“有一把桑皮纸大扇就在他的手中拿——”
“透出来流氓地痞土包恶霸——”
“走上前来,他也要拴娃娃——”
嚯,这么一大段对于这个人的外貌描写,佟有围一边唱,一边比划,活灵活现的将这个坏人展现在了大家伙的面前!
林牧也是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厉害!
这一段放到相声里,就叫贯儿!
放在评书里,那就是赞儿!
所谓的赞儿,其实就是对一个人,或者一类人的外貌以及性格的描写,跟相声里的贯口一样!
所谓听书听赞,听相声听贯儿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一个坏人出场,林牧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故事是什么了,但是你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听佟有围是怎么唱的!
“面对着娃娃是胡说瞎话——”
“他也说姓字名谁他哪里住家——”
“分明是调戏妇女起哄把骨头耍——”
所谓的耍骨头,就是京津两地的方言土语,意思就是开不正经的玩笑。
“这一哄,气坏了刘二姐心火往上发——”
“用手一指破口骂——”
“骂了一声无耻的狂徒贼王八——”
“现如今,新政府成立太平天下——”
“尔等敢在观音大会戏耍奴家——”
“你家的姐妹若是被人戏耍——”
“回家怎见你的爹妈——”
“我本是名媛闺秀安分守法——”
“并不是野鸡飞鹰交际花——”
屋里坐着的老前辈们基本上都是经历过民国时期的人,对这种风格的艺术的喜欢是在骨子里的!
尤其是那些老太太们,听到这里都是默默的点头,那个年代的黑暗,让她们这些艺人们有苦说不出!
之前听这些老太太们聊天的时候,听到她们说道当年津门的大流氓袁文会的时候,都是暗暗的唾弃!
那个时代,津门的那些有名的女演员们基本上都没有逃出袁文会的魔掌!
“土包闻听不但不怕,他接茬还要耍滑——”
“说小娘们儿啊,得啦得啦咱的啦——”
佟有围半躬着身子,噘着嘴,学着流氓的样子,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真的是很有生活啊!
嘴皮子利索,这一连串的词,跟子弹一样突突突的就打了出来。
“俗话说,隔着窗户吹喇叭,你的名声远大——”
“有眼的谁不认识野草鲜花——”
“您了想想一个人拴娃娃,孩子妈守寡——”
“倒不如咱们两人拴娃娃,孩子有爹又有妈——”
“你也不要又想吃鱼嫌腥味大——”
“顺潮流社交公开咱们把姘头搭——”
嗬,好嘛,林牧听着都暗暗咋舌,这唱词还真是够直接的呀!
不过,看着那些老前辈们听得则是不以为然。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样的唱词都已经算是净化过的了,当年他们在舞台上唱的那些词,可比这牙碜多了!
“一席话说恼了刘二姐,心肝肺气炸——”
“走上前,啪——敬了他五支雪茄烟,打了个大嘴巴——”
“下头用脚踢,上头用手打——”
“照准了黑脸蛋子是连挠带抓——”
“好二姐又哭又嚷又打又骂——”
“连咬带啃也不怕咯了银牙——”
“这一阵强悍泼辣将土包吓傻——”
“没想到捅错了马蜂窝,惹恼了蝎子妈——”
“无奈何,羊羔吃乳我双膝跪下——”
“噔噔噔这是磕头如捣蒜,当面要认干妈——”
“摩登女与流氓二人正打架——”
“围满了男女游人齐来全把架拉——”
“走上来公安局派出所弹压警察——”
“黑小子六月徒刑去把苦累罚——”
“这一回,刘二姐她拴娃娃可惹下一个风波大——”
“劝女士,尊道德,重廉耻,您得宽让明达——”
“您得勤俭去兴家——”
本来下面的老太太们都听得挺开心的,毕竟这个结局还是挺不错的!
谁想到,最后这两句,仿佛是把这种事全都归罪到了女人头上,顿时老太太们不乐意了!
“我呸,你个佟大头,胡唱些什么啊,我们女人怎么你了,讨打是吧!”
一个泼辣的老太太直接站起来,指着佟有围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佟有围也是赶紧低头认错,直说这是自己学来的,又不是他编的!
林牧在一旁也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这过去的唱词也太霸道了吧,一看就是男人编的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