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昨天在安国公府,那位二小姐也是这么说她的,但是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分化,陆微芒就没有机会回嘴,想不到今日这几句话又被提起,看来,这京都中,有人就将这件事拿来说嘴,指责陆微芒行事不慎。
陆微芒此时只觉得好笑,“刘大人,您如今做官几载?有没有出京外任过?”
那刘大人当下顺着陆微芒的话往下说,“陆大人当官两年,在下不才,是陆大人的三倍,六年。从高中之后,就一直留京,得陛下赏识,得任御史。”
刘大人的话说的骄傲,也对,每一个高中之后的读书人都以自己艰辛高中,赢过同期多少书生秀才为傲,所以也会格外看不起一些蒙荫出仕的二世祖和陆微芒这样,国子监“走捷径”出来的官员。
陆微芒接着往下问,“那您觉得,若是您跟霍侯去扬州,会如何打开局面呢?”
刘大人沉吟,“自然是暗中查访,当面对峙。听闻扬州郡守和通判都是科举出身,想必他们也知道礼义廉耻,在证据之下,会低头认罪。”
陆微芒叹气,“英雄所见略同啊,刘大人!”陆微芒一脸惊喜,“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想让那些做坏事的人主动投案,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们投案,我甚至可以为他们争取宽大处理,奈何那些官员并不能领会在下和霍侯的用心。霍侯给过郡守和通判机会,黑甲卫倾巢而出,他们竟然还有侥幸心理,派夫人来我面前想拉我下水。我反击,也是顺势而为,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找她们下手的打算。只能说阴差阳错,哎!”
这话说完,堂中喷笑一片,刘大人也是脸色涨红发黑,指着陆微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闹剧到此为止,谁都知道,言语不能给对手定罪,除非是万夫所指之人。
但是眼下,陆微芒那边,明显有支持者,陛下也隐隐偏向陆微芒,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不过是找陆微芒麻烦,让她恶心一下罢了。
“陛下,陆微芒上京之前,有杀人嫌疑,这是证人的口供。”
杀招来了。
背后下手,当面发作,让陆微芒没有丝毫的准备。
但是这件事一说出来,陆微芒就知道是哪件事。
因为这是唯一一件,她没有能力去反抗,没有机会去善后的一件事。
“丰县张家和李家之人,上京告御状,言陆微芒陆大人在野之时,曾杀害两家之人。这是两家人的供词。”
有小黄门下来,将供词取过,交给陛下。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将两份供词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看向台下的陆微芒。
“陆爱卿,你有何辩解?”
陆微芒抱拳,“陛下,微臣九岁到十岁这一年,带着两个弟弟在外求存,曾下手杀死两个意欲趁夜抓住我们姐弟三人,卖去青楼的泼皮无赖。但是当年战乱刚消,并无人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因此下官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所说的是不是那两个人。毕竟,那天夜色浓重,当时无人援手,事后也无人出面,所以,微臣不敢确认二人身份。”
陆微芒坦然承认,让在场众人一时哗然。
“大胆陆微芒,你既知自己背负人命,如何敢入朝为官。你这不是欺瞒陛下,欺君之罪吗?”
帽子一顶比一顶大,陆微芒却面色肃然,毫无忧惧。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刺,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她如何能没有准备?
“敢问这位大人,”陆微芒并不知道发难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官员。
满朝的文武官员,都不是独身立在朝堂之上。
有的是姻亲故旧,有的是同年同乡,有人因名而聚,有的因利而聚。
昨天安国公府的事,还有这段时间的扬州后续,今日发作起来,背后的关联陆微芒并不清楚。但是她明白,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她就可以稳稳当当的站在朝堂之上。
“您有没有读过律法?”
陆微芒坦然发问。
“当然。律法中言,杀人罪分七等,即使是最轻的过失杀,也需要按时缴纳赎金,才可以免罪。你当年不过九岁,带着两个弟弟连吃饭都难,更别提交赎金免罪了。所以,陆大人,你还是背负着过失杀的罪名,欺骗陛下,入朝为官。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这人如此咄咄逼人,陆微芒面色如常,武将中,有人却按耐不住。
“跑你奶奶个嘴儿!”
陆青山鼻子中喷着热气,一腔愤怒还没有来得及发作,便被另一人抢先。
原来是陆青山的同僚,他的家小在乱世中身亡,见有人竟拿小孩子的一时失手说事儿,实在忍不住,扑了出去,拽住那文官的领子,一拳上去,“我叫你说过失杀!什么七等杀人罪?奖赏都来不及,你这个人,吃细粮长大的,你懂什么?”
文官都是读书人,儿家里条件不行的人家,有哪里有书可以读?所以,武将有时候跟文官冲突起来,会说“吃细粮长大的”。
因为陛下,便是草根出身,小时候吃糠咽菜,因此此时的这句话,带有贬义。当然,待陛下千秋,新君上位之后,这句话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一朝天子,一朝风气。开国之君治下,总是作风更硬气些。
这句话打击面颇广,但是此时,却没有同殿的文官替那个人出面反驳,因为他所揪住的把柄,虽然是陆微芒切切实实的把柄,但是却让人觉得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