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瞪大了双眼:“你懂什么?听说你是司家的大公子,你懂得我们清苦人家的困难吗?你懂得这些许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葬身海底的痛吗?你一个无知少年,什么都不懂,却站在一个母亲面前讲所谓儿子女儿的道理?你知道没有银钱购置面米的哀伤吗?你不懂,你从小就活在蜜罐子里,当你吃着公家粮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时候,我的儿子,他冰冷的尸体可能还在冰冷的海底游荡!你懂什么!”
妇人一下子说了这些许话,因为激动而红着脸。
江祭臣下意识得向后退去半步,迷失。
妇人见状,冷笑一声:“对,我可以承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用女儿的命换了我儿子的命和我的健康,那又如何?她的牺牲是值得的!女儿本就是赔钱货!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才能代替我死去的丈夫延续他们家仅有的血脉!”
江祭臣默默地抬眼,望着眼前一脸傲娇的妇人,在她的心中,依然觉得这种做法是对的吧,一命换两命,与感情无关。
在长安城都是如此的话,外面的世界,不敢想象。
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江祭臣没有父母,想不起父母,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曾经是被拿来换命的筹码。
他隐约记得,见到那鲛人的时候,她似乎认得自己,她叫他做——沙华。
是不是沙华才是他的本名?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鲛人认得自己?他的母亲,是不是也与鲛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江祭臣站在原地发呆。
“江祭臣!”付凌天的声音传入江祭臣的耳中。
江祭臣回过神来,抬眼望着付凌天,却是觉得分外亲切却又难过。
他抬脚转身走出了大理寺的大门。
他已经洗脱了罪名,便没有任何理由将他困在大理寺里。
他的心里,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是从未有过的疼痛感,为什么?难道与他的母亲有关?
可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最起码的祭奠都做不到。
江祭臣跨出大理寺的大门的时候,一对夫妇风尘扑扑得赶来,身上穿的衣服都那么质朴。
他们的脸上,渗透着绝对的哀伤,那哀伤,是发自骨子里的,是虽然没有掉下眼泪,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痛苦神色。
“我的儿子在哪......”
那妇人在大门口的时候,就被一个大理寺的侍卫拦下来。
那妇人眼中全是焦急神色,她的双腿因为紧张而颤抖着:“我儿子,我儿子在里面,我来找,来找......”
她似乎忘记了她来找的人叫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丈夫。
他的丈夫一脸的褶皱,不再透明的眼球玻璃体,混白得颜色:“好像是姓付......”
“对对对,我们来找付大人,我儿子的尸体......”说着话,妇人的喉咙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祭臣转身离开,默默地,脚步很沉。
世间亲情,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存在?深爱的,失去的,再也不回来的,再也寻不到的。
奇妙而令人哀伤。
江祭臣一路从大理寺走回了礼部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