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地、夺民心,眼下民心在我,明岁秋收就是收复辽东之时!”
说罢、他侧头对曹化淳交代道:
“今岁的秋收粮秣收上来后,尽数运到北直隶,再命承恩挑选地方,新修燕山三大仓,要保证能存粮八百万石。”
“这……若是全部运来,恐怕三大仓加大营粮草也不够存储。”曹化淳解释道:
“眼下山西、北直隶,以及河南卫辉、彰德、怀庆三府、南场,诸多地方相加,一共有军屯田四千九百三十二万七千余亩……”
“按照去岁北直隶的亩产来看,今岁各田扣除赋税后,御马监最少还能有二千二百万石左右……”
曹化淳一句话,说出了御马监富可敌国的田赋收入。
御马监扩充的太快了,田亩也太多了。
山西加北直隶的田亩总数也不过六千六百余万亩,而御马监就有四千九百多万亩。
哪怕扣除南场和河南三府近六百万亩,也还有四千三百余万亩。
可以说、北直隶三分之二的田地,都掌握在御马监手上。
而洪武二十六年定天下都司卫所,共计都司十有七,留守司一,内外卫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户所六十五。
之后陆续新设、裁撤,实际上保持在了三百二十个卫所,九千万亩军屯田。
然而现在仔细算来,北直隶、山西、淮安、河南三府等地近一百四十卫所都被朱由检一个人给干掉了,御马监不富裕才奇怪。
军屯田这东西,越往北越多,越往南越少。
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军屯田,除了云贵和广西、广东等地,其他的军屯田只能达到一户二十亩的最低标准。
所以朱由检只要把北方卫所裁撤完,南方的卫所裁撤起来也就简单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算了算陕西、河南、山东等三省卫所的数目,所得出的让他有些失望。
五十九卫……
在收复辽东,裁撤这五十九卫之后,或许他就能对南方剩下的一百二十八卫全部裁撤了。
到时候军屯田的数目,应该会比他估计的多上那么一些。
以明初朱元章定下的极低军屯田税收,都能给明廷上交两千多万石的军屯籽粮,朱由检眼下拿下所有军屯田,每年的岁入不会低于五千万石。
哪怕之后小冰河爆发,粮食减产,那也不会低于四千万石,按北直隶粮价折色就是两千万两。
这些银子哪怕只投入一半到东北,足以维持两百万人的出塞屯垦。
更何况,这只是御马监的冰山一角……
“今年的盐场获利如何?”
朱由检翻身上马询问,而曹化淳也翻身上马,与朱由检向着南苑深处走去的同时回应道:
“过去半年,扣除人工和成本,盐场盈利六十二万六千余两。”
“不过眼下辽东入了御马监,皇店也就可以不用顾忌辽东行商了,年底应该能到一百四十万两。”
“另外蜂窝煤等玩意也在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陕西、辽东等地流传开来,今年关内的盈利不会低于二十万两,关外牲畜南运不会低于三十万两。”
仅仅盐场和蜂窝煤,就为御马监盈利现银一百九十万两,这也说明的大明的内需到底有多旺盛。
这还只是北方六省的盈利,并且皇店一直在压私盐成本。
如果等皇店进军南方,到时候就可以开始冲击南方七八文的私盐市场了。
到时候海巡司成立,配合盐课司、市舶司,不能说完全,但最少能杜绝大部分私盐流入市场。
只要掌握了盐矿酒茶四项官营,大明就可以中兴,也就不用畏惧接下来的十七年大旱了。
不过想要拿下这四项,必须将皇权推到至高,而战争就是推动皇权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明岁秋收后的辽东收复之战。
“不过在辽东收复之战前,四骑卫好像也应该活动活动了……”
朱由检勒马站在矮丘上,俯瞰南苑之中放养的军马,心中有些连曹化淳都吃不准的主意。
也在他准备展望的同时,数千里外的赫图阿拉中,努尔哈赤也在积极的准备着。
几乎是在莽古尔泰掠回数万牛羊的同时,努尔哈赤命令阿敏留守兀也吾卫,带着掠来的两万多头耕牛,以及蒙古俘虏,北山女真俘虏一同开垦兀也吾卫。
“汗阿玛、兀也吾卫已经开垦出一万六千余亩耕地了,不过还要三年才能有产出。”
“开垦的太快,不少披甲奴都累死了,要不要……”
新萨尔浒城墙上,努尔哈赤正在巡视新萨尔浒城的城防加固情况,而负责东部石堡加固的代善正在努尔哈赤身后一边跟着努尔哈赤的步伐,一边汇报。
从努尔哈赤命令开垦到现在,不过两个月时间,大金就在兀也吾卫开垦出了一万六千多亩耕地,这数据的背后,是血淋淋的性命。
所有的奴隶都需要每天开垦新田八个时辰以上,并且还要在开垦新田之后,收割足够的牧草来喂养兀也吾卫的牛羊战马。
每天九个时辰的劳作,连续两个月下来,累死人是正常的。
代善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得到的奴隶,所以才会想努尔哈赤提出建议。
只是在他提议后,努尔哈赤却面无表情道:
“人不够,就从开原、铁岭、抚顺等地将犯事的汉人迁过去就是了。”
“这……”代善愣了愣,他可是记得自己汗阿玛说过、要善待辽民的。
怎么这句话才说了四年,就突然变卦了?
代善的愣神,让努尔哈赤停下了脚步,皱眉转身看向代善道:
“抚顺这些地方,来年若是开战,你认为我们能守住吗?”
“这……”代善不敢回答,而努尔哈赤却道:
“抚顺守不住的,包括蒲河所也是一样。”
“现在秋收既然结束,那就把他们迁往北山野人的石堡,让他们在后方耕种。”
“蒲河所、抚顺等地的土地,交给旗人耕种,若是战端开启而无法及时收割,立马焚毁所有粮食,带人撤往新萨尔浒城。”
“就这样放弃抚顺和蒲河所等三十多万亩耕地吗?”代善不敢相信,这可是废了大金好大力气才打下来的地方。
“当断则断、眼下明军人多势众,在平原与他们作战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努尔哈赤训斥着代善,并对他道:
“拼人数、就是一百个大金,也比不过明廷!”
“眼下必须将耕种的汉人一点点转移,把明军带入白山黑水间,伺机而动。”
“北山野人各卫所的耕地,你让人统计过没有?”
“一百四十六堡,二十二万六千余亩,可开垦的地方还有很多,但如果前往北山耕种,只能种蜀黍,并且在北山耕种蜀黍一亩不过百斤”代善下意识回答,就差把不想去北山写脑门上了。
从田亩上,就能看出眼下的东北到底有多恶劣。
十余万北山女真,在这些地方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事,都是被分割在了沿黑龙江、松花江两岸耕种、捕捞的渔猎民族。
尽管捕鱼和狩猎就能满足日常所需,但还是需要吃主食的,所以耕种还是需要的。
尤其是在明朝设立努尔干都司,传授了更为先进的农耕技术后,发展更是迅勐。
哪怕之后努尔干都司裁撤,但明朝也没有放弃东北,而是将努尔干都司的职能交给了辽东都司,依旧管理着广大的努尔干地区。
所以在明朝羁縻统治东北的两百余年里,东北女真的卫所数量,从一开始的一百三十多个,迅勐发展到了万历年间的三百八十多个。
但即便东北已经滋生了众多人口,但三江以北的北山女真领地里,耕地数量依旧少的可怜。
这固然是因为距离明朝越远,越跟不上汉文明,而导致的落后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开发困难。
开发起来那么困难的地方,根本就养活不了十万大军。
可眼下自家汗阿玛却要迁移蒲河所、抚顺等地数万汉民前往?这让代善怎么愿意?
虽然已经有现成的二十多万亩耕地,但这些土地在养活这数万汉人的同时,又能给大金贡献多少粮秣?
更别提这二十多万亩地,是分散在一百四十六堡,上千里广大地界上,平均每个堡也不过千余亩。
哪怕按照四成征税,千亩顶多征到百石,然后还要运往上千里外的赫图阿拉,三百石运到赫图阿拉,恐怕只有二百石了。
也就是说、二十多万亩地,能交到赫图阿拉的赋税只有四万多石粮食,只够四万人吃一个半月。
相反、如果在蒲河等地继续耕种那三十多万亩耕地,所能交到赫图阿拉的赋税,足有十万石。
因此、这也就怪不得为什么代善不愿意去北山了。
不过对此、努尔哈赤却平澹道:
“北山的野人可以只吃少量的米,其他的食物去渔猎,那么汉人也可以。”
“迁移他们之后,你想办法把赋税提高到六成,再让他们继续开垦。”
“是!”听到这话,代善知道做起来十分艰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你走了之后,我会让莽古尔泰和黄台吉多多建设石堡的,所以石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努尔哈赤安抚了一句,随后眺望远方道:
“接下来的这一仗会很艰难,大金需要做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