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火炮彷制容易,那么金军也就不至于一直被明军的火炮压制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手中最精锐的火炮,还是从明军手里缴获的几十门弗朗机炮,而这已经是明军即将淘汰的货色了。
他们连彷制弗朗机都做不到,更别说没有样板的燕山大将军炮了。
就他们自己铸造的普通铁炮,射程不过半里,拿这样的火炮,怎么对付明军?
“火炮不是那么容易铸造的。”努尔哈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隐隐感觉自己的腿在发痛。
“臣会想办法的!”代善低头回应,他知道如果不发展火炮,金军即便野战再强,也抢不过明军的火炮,而即便在野战能消灭明军,也打不下城池。
“必须要学会火炮!”
“行了、退下吧,我累了。”
努尔哈赤似乎不想再多说,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而诸将见状,也纷纷退出了这临时的行宫。
不过在退出后,扈尔汉等人却没有和代善多聊什么,而是一股脑的向着黄台吉修养的地方赶去。
这一幕被代善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显露喜怒,而是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行宫。
同时、扈尔汉等人也来到了黄台吉修养的地方,只不过此刻的黄台吉有些狼狈。
被火炮散弹击中的手臂和腿部虽然没有落下残疾,但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痛。
腰部的重创,更是让他下不了床,只能躺在床上接见扈尔汉他们。
扈尔汉、岳托、济尔哈朗等三人坐在椅子上,随后说了刚才代善作为监国的安排,并询问道:
“贝勒爷、您觉得迁往刺鲁卫如何?”
显然、扈尔汉等人都认为代善说的很对,或许是他们在这一战被明军打压的太过,他们现在只想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真的按照代善说的那样,明军在打下界凡城后便不再动兵,那么这个时候就是迁移的好时候。
眼下已经是七月了,再过两个月就大雪封山,辉发城这里的二十多万人都需要时刻面对来自界凡城明军的威胁。
辉发城虽然有数万亩耕地,但距离界凡城只有四百里不到,尽管沿途还有十余石堡,但明军火炮的威力众人都见识过了,那些石堡根本就挡不住明军的火炮。
也就是明军没有远征的意图,不然辉发城也被明军攻下。
对于众将的担忧,黄台吉也十分理解,因此他开口道:
“将刺鲁卫的刺鲁城、还有通往兀也吾卫乌拉城的尚京城都探查一遍,这些地方之前盘踞的海西女真人数不少,耕地都可以直接开垦耕种。”
“是!”扈尔汉应下,而黄台吉看向了旁边的济尔哈朗道:
“济尔哈朗,你和二哥说说我的看法,如果二哥同意,那你申请先带城中的老弱前往乌拉城,我等伤愈再动身。”
“是……”济尔哈朗应下,而黄台吉也继续开口道:
“这一战,两白旗只逃回来了三个牛录,两黄旗也只逃回来了二十一个牛录,两红旗只逃回了十五个牛录。”
“加上两蓝旗牛录只剩下了四十六个,还有没有出动的两黄旗十个牛录,两红旗十个牛录,两白旗五个牛录,我大金眼下只有一百一十四个牛录,兵马数量三万二千余人。”
“汉卒还有七千余人,蒙古人还有两万,总的兵马数只有六万了。”
黄台吉的一席话,把后金薄弱的家底暴露了出来。
原本十二万满汉蒙战兵,现在只剩下了六万多,对后金来说是断骨的打击。
“要不然把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充入牛录之中,我算了算,应该有一万左右。”
扈尔汉开口,但黄台吉摇了摇头道:
“十三岁的孩子,穿不动甲搏杀,最少也要十五岁以上。”
“先开垦兀也吾卫和刺鲁卫吧。”
说罢、黄台吉就抬手示意他们退下,而诸将见状也纷纷散去。
等他们走后、黄台吉咬紧了牙关,十分难受。
显然、石弹带来的伤痛难以忍受。
“主子、范将军求见。”
这时、门外有人开口,而黄台吉闻言当即开口道:“请范先生进来……”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而范文程也走进了屋内,并再三作辑后,才开口道:
“贝勒爷的两白旗受损,何不向草原一展身手……”
“嗯?”听到范文程的话,黄台吉转头看向他,而范文程也谏言道:
“大金此次受挫,兵力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明军大军云集辽东,我们无法从辽东获取什么。”
“加上贝勒爷您的两白旗受损,而两红旗和两黄旗也受损,因此在接下来,大汗应该会和监国一起,将十五岁以上的少年人充入两黄旗和两红旗。”
“贝勒爷您没有必要和他们争夺,倒是虎兔墩那厮袭击科尔沁,贝勒爷可以在伤愈后出兵向草原,吞并科尔沁和外喀尔喀,再打击林丹汗,驱逐他。”
“一旦我大金拿下了科尔沁,便可多出三万男丁,三万男丁便是三万兵马。”
“昔年铁木真依靠蒙古人打下了偌大疆域,忽必烈也是重用外族将领和兵马来打下来的南宋。”
“只是之后子孙无能,除了一个达延汗短暂统一草原外,其他人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
“若是殿下征服了草原,控弦之士便足有十万,可以任意走明廷北部万里长城任意一城进攻,何乐而不为?”
不得不说、范文程的眼光确实狠辣,他在这一战见识到了明军犀利的火炮后,便知道了正面战争是无法击败明军的。
倒不如趁着眼下明军没有远征实力的机会,怂恿黄台吉打下草原。
届时偌大的漠北,明军每发动一次远征,便是对国力的损耗。
只要明廷的国力损耗到一定程度,内部的矛盾就会凸显,届时……
想到这里、范文程乘热打铁道:
“殿下、对明廷,必须内外共用,耗费其心力,届时只要内部动荡,大金便有了机会……”
“……”范文程的话,十分附和黄台吉一直以来的政治观点。
他从不认为大金可以单打独斗的打赢明朝,甚至连入关长期占据一块土地都做不到。
在他看来、大明这样的庞然大物,只要整合了资源,打大金不过是摧枯拉朽罢了。
例如这次复辽之战,便是大明稍微整合了资源后,所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
行政能力的低下,实际上才是一个大一统王朝在后期无法节制地方的原因,其他的天灾人祸都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黄台吉想了想朱由检和朱由校两兄弟的所作所为,显然一旦他们变法成功,别说大金,恐怕就是整个草原都要重回永乐年间那种“见明则拜”的局势。
如果大金不在这短暂的时间做点什么,那最后只会被明廷大军出动,一举消灭……
“范先生的话,我放在心上了,最近好好休息吧。”
黄台吉对范文程挤出了一个笑脸,一句“先生”更是让范文程知道,自己在黄台吉心中的地位又提高了。
他不再说别的东西,而是乖乖的退下。
因为他知道,事情说到这种程度,黄台吉这种人不可能不明白眼下的他该做什么。
至于他想的也没有错,在他离开后,黄台吉便皱紧了眉头看向了床顶的围帐。
只是他脑中想的并不是征服草原这件事,而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这次他受伤,可不仅仅限于无法发力,需要杵拐杖这点。
“殿下肾水受创,虽然能正常房事,但恐怕日后在子嗣上……”
“……”回想起前几天医匠对自己说的话,黄台吉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我已经有三子一女,即便日后诞不出子嗣也无碍,明廷的朱棣不也只有三子么……”
黄台吉平复了心情,深呼吸后再想起了范文程的话。
蒙古人好不好用这点,黄台吉可以感受出来。
蒙古人的骁勇并不比金军差,他们差的是因为被明廷制裁的铁器,导致了没有办法大批量装备铁甲。
一旦给足了他们甲胃和豆料,蒙古人展现出来的实力会比金军还要恐怖。
明万历四十三年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时,金军内部已编有蒙古牛录就有整整七十六个,两万余人,并将部分蒙古人编入女真牛录。
这些蒙古牛录也是可以募兵的,如果黄台吉运作得当,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要是真的能收服科尔沁,或许我可以以八旗的制度,再请汗阿玛设立一个蒙古八旗……”
想到这里、黄台吉眯了眯眼睛,随后准备好好谋算这件事情。
至于金国内部的权力问题,眼下只有八个牛录的他,根本就掺和不进去,况且现在他的身体也是一个问题。
现在的他,只希望莽古尔泰和代善的权力斗争,不会再带给大金第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