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自己人前,朱由检是不会放心北征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复辽一战结束后,立马收留顾秉谦的缘故。
魏忠贤手上的阉党始终是个背黑锅的,只要目的达成就可以全部撸下去了,但顾秉谦不能。
或者说、顾秉谦就是在阉党和齐楚浙宣昆、东林诸党党争结束后,站出来收尾的人。
只是这些收尾的人不能多,因为一旦多了,就会影响到未来的燕山学子,以及朱由检的革新变法。
并且人太多了,也会像阉党一样,吸引诸党的注意。
就眼下这种,上百京官,数百外京官的数量就足够了。
朱由检要的是他们的资历、听话、和年纪,至于办事情的人,依旧是燕山学子。
只要第一批入仕的燕山学子把年纪熬出头,那么顾秉谦这群人也就可以被换下去了。
木材嘛、腐朽了就换一批新的就是……
带着这种想法,朱由检转身离开了经略府,而熊廷弼和袁应泰作揖的同时,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处理辽东的军政事务。
倒是在朱由检离开足够远后,他才开口对旁边的锦衣卫千户询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一些事情。
“琉球府眼下迁移多少百姓了?”
“回殿下、听闻好像有三十多万户,近两百万人了。”
旁边的锦衣卫千户马上回禀,而朱由检闻言却皱眉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为琉球府有这么多人迁移的事情开心,但他更在意这背后的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锦衣卫千户恭敬的回禀道:
“今岁福建、广东有些地方遭遇旱情,导致了粮价上涨至八百文一石。”
“许多活不下去的百姓一听迁移琉球发放粮食和耕牛,便直接举家前往港口搬迁了。”
“又是粮食么……”朱由检心头一沉。
尽管他知道,自宋末元初,到清代雍正初年,整个阶段都是漫长的小冰期,而小冰河大旱也会在天启七年正式爆发,但他没有想到、这小冰河大旱还没有爆发,就已经表露出这么多天灾了。
就眼下这几年的天灾,便让自己处理的焦头烂额。
虽然这固然是因为外有强敌,内有贪官的缘故,但天灾却是实打实的。
朱由检这段日子算了一笔账,那就是如果大明恢复到洪武年间的赋税,能不能安然渡过小冰河大旱……
答桉是不能!
十七年大旱,这其中每年牵扯最少的都有上千万百姓,而多的时候接近上亿。
上亿人口,一年需要吃多少粮食?
哪怕用红薯、土豆搭配米麦,一年也最少需要消耗三亿石,才能保证他们活着,而这只是活着,并且是一天一斤红薯左右的那种活法。
长期吃下去,这样会吃出大问题。
也就是说、面对小冰河大旱,朱由检必须保持的官仓粮食是三亿石。
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度?至少封建社会,乃至二十世纪以前,都没有哪一个王朝敢放言说官仓储粮三亿石的狠话。
从古至今的手段,大多还是调粮来赈济灾民,可朱由检尴尬的地方就在于,他从哪里调?
如果说前面几年还可以做,后面几年也可以这么做,那中间旱情最厉害的两年呢?
全国70%80%的人口和耕地都遭受波及,指望调那两三成耕地人口的粮食来赈济他们?
赈灾这块,崇祯朝廷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努力的结果就是,小冰河大旱巅峰的那两年,大明粮食价格几乎达到了平均一石一两银子的价格。
这样的粮食价格,谁又能吃得起?
这样的天灾、朱由检只能通过沿海省份打捞渔业,内地调粮,外地迁移的手段来渡过。
开发东北、拿下中南半岛,开发琉球府……
这些都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是面对十七年大旱的天灾,他怎么可能会把钱粮砸在这上面。
就好像眼下的大明文武一样,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朱由检为什么要每年砸数百上千万石的粮食去开发辽东、琉球。
或许即便是小冰河大旱来了,他们也顶多说一句“灾荒之年、破费破费”的话,随后便夹起快子继续吃自己的美食佳肴。
至于那些受了灾的百姓,只要不反,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得加大对外的迁移,对南边的征战了……”
朱由检忍不住在心中作想,随后对锦衣卫千户道:
“洪承畴等人抵达西南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锦衣卫千户应下,而朱由检也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返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几天后、他带着大队锦衣卫缇骑走陆路,向着燕山大营返回,而这样的消息,也被一直关注他行踪的文武官员所注视着。
“此子此次返京,必然要裁撤我五军都督府,将京营裁撤!”
“先前裁撤卫所,我也已经忍下来了,但现在殿下还要对京营下手,难道不觉得太过分吗?”
“我等祖辈也是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杰,怎地现在用不上便要弃了?”
京城、英国公府内,大大小小数十勋贵吵吵闹闹,纷纷攘攘,这样的局面让坐在位置上的英国公张维贤有些皱眉。
“行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吵吵闹闹,有何体统?!”
旁边的徐希皋见到了张维贤的皱眉,当即也开口训斥了起来,不过他这训斥,倒是像做给张维贤看的。
张维贤瞥了他一眼,随后才出来安稳人心道:
“京营的事情,我今早已经进宫询问过万岁,万岁的意思是,即便殿下要裁撤,也会给我等找好出路,不必担心。”
“那就是真的要裁撤了?”成国公朱纯臣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一句话让会厅之中变得安静了下来。
“听万岁的意思是要裁撤,不过具体安排,应该会先和我等商议。”张维贤还在尽力维持着局面。
“可之前齐王裁撤山西卫所的事情,也没有和我等商议啊……”
“还有山东、河南也一样……”
一些勋贵本想回叱,但想了想,还是收了一些声音,没有那么强硬了。
没办法、现在的朱由检比起他们更像武勋,而且有了藩王革新的事情,谁都不敢再小看这个马上年满十四的齐王殿下。
毕竟这是一个连对自家亲戚都能下手革新的人,他们这些勋贵与诸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诸藩还能活着,他们呢?要是搞些事情,恐怕第二天就能看到锦衣卫站在床头了。
“这次和先前不同,天下卫所的裁撤、以及京营的问题,殿下没有遮遮掩掩。”张维贤为朱由检解释道:
“若是尔等不信任老夫,老夫可以手书一封,去问问殿下的想法。”
“不用了!”
这时、会厅不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而同时一行锦衣卫也绕过了影壁,出现在了众多勋贵的面前。
在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攥紧了衣摆,手心冒汗。
李若涟在锦衣卫的拱卫下出现,随后带着锦衣卫停在了会厅门外的院子内,拱手作揖道:
“传齐王令、请顺天府大小勋贵三天后前往燕山大营!”
“……”一席话出,众人无声。
燕山大营、那是什么地方?整个大明官场估计都没有人不知道。
那地方是朱由检发家的地方,也是朱由检最安全的地方。
在众多勋贵讨论朱由检的时候,朱由检忽的要请众人前往,这让所有勋贵莫名心虚了起来。
便是英国公张维贤,也不由拱手作揖,回礼道:
“敢问李指挥同知,殿下请我等去是为了什么?”
“老国公……”李若涟见张维贤作揖,当即回礼,随后才道:
“此次请诸多勋贵前往,主要还是为了五军都督府和卫所,以及京营的事情。”
“殿下说了、若是勋贵安分守己,那该有的待遇都会有的,殿下不愿意苛责任何一个对大明有功之人。”
李若涟的话一说出来,众多勋贵纷纷心中一紧,有的人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而担心害怕,而有的人则是在怀疑谁做了对不住大明的事情。
在这众人中,有一人眼神躲闪,而李若涟自然是看见了他,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殿下还需要这个人继续扩大影响。
“既然事情传禀了,那鄙人也就告辞了。”
李若涟对张维贤拱手作揖,随后带着锦衣卫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府内变得寂静了起来,而张维贤也扫了一眼众人,随后道:
“事情就看三天后了……”
“……”众人默然,只希望这一行不会是什么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