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满魏忠贤和崔呈秀的做法,但是又不敢叛出,只能对二人的差遣阳奉阴违了。
不过相较于他们的意见和口径统一,东林那边却针对这件事情分成了两派。
“追缴两淮盐商拖欠金花银和盐税这件事情没有错,只是手段不对罢了。”
都察院衙门内,当韩爌坐在主位说出这么一句话,会厅内部当即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拖欠盐税一事根本就不存在,两淮的盐商都按照盐引足额缴纳了盐税,定是崔呈秀那阉狗从中贪墨,现在想着栽赃他人。”
“朝廷的盐引都是正常下发,更何况前些年一直都没有事情,怎么齐王一设立两司,盐税就出问题了?”
“我看追根究底,还是要追朔到魏忠贤那阉人身上。”
“阉宦最是贪心,我看执掌内帑的这些年贪墨了不少,金花银拖欠一事,必然是他自导自演的好戏。”
会厅上,三十余位东林互相交谈,显然对于魏忠贤向两淮盐商下手一事,产生了不同的见解。
这其中,左光斗虽然屡次对阉党弹劾,但面对两淮盐商这次举动的时候,他还是很清醒的说道:
“魏忠贤虽然人品不行,但对待朝臣都有礼节,这次两淮盐商一事,他不太可能把人都关起来饿死。”
“我想这中间或许有了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绝食绝水四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还能不知道两淮发生的事情吗?”
一名东林御史忍不住开口,而他的开口也让众人纷纷附和。
显然在他们看来,魏忠贤这种贪财狡诈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这件事情与我等暂时没有关系,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关心关心怎么遏制齐王和阉党。”
袁化中忍不住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制止的作用,一群东林文官还是在为两淮的事情吵了起来。
“好了!先回去办事吧,这件事情我明日会进宫询问万岁的。”
韩爌看着还在争吵的众人,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了他们,随后让众人先回去办事。
好不容易等众人退去,他才起身准备返回自己的衙门。
在他渐行渐远的时候,倒是事情的几位主角正笑的不可开交。
“厂公,这是这次抄家所获的名录,至于人都被下官好好安排在地方了。”
司礼监内、当崔呈秀拿出一份名录递上去的时候,扫了一眼的魏忠贤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四百多万两银子先放好,等给这群商贾定罪发配之后,再充入内帑。”
魏忠贤一边处理着桌桉上的奏疏,一边对着崔呈秀下令。
崔呈秀一脸献媚道:“对了厂公,这还有一份地方百姓为您修建生祠的礼单。”
“收拾两淮恶商这事让两淮十数万百姓欢欣鼓舞,他们想要为厂公您在家乡修建一座生祠……”
崔呈秀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份名录,而魏忠贤闻言则是强忍着心情看了一眼。
诸多名录和银两数额让魏忠贤眼角露出喜意,当他看到末了合计四十多万两银子的数额时,更是语气和善的笑着开口道:
“行了、百姓的谢礼就收下吧,惩治恶商是咱家的分内事,告诉其他地方的人,以后不要这么大张旗鼓了。”
“下官领命……”崔呈秀笑着应下,而魏忠贤也继续提醒道:
“那些人别弄死了,之后定了罪,发配到旧港就行。”
“厂公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经提醒过杨寰了,他知道该怎么办。”崔呈秀自信的回应,却不知道杨寰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办。
二人被蒙在了鼓里,不过在银子上的事情,二人倒是捡了一个便宜。
魏忠贤完全可以用这四百万两银子填补他这些年对内帑的亏空,甚至还能多出不少。
想到这里,魏忠贤也起身道:“咱家先带着这份东西进宫告诉万岁,你回去办事吧。”
“下官告退……”见魏忠贤开口,崔呈秀也作揖之后慢慢退下。
在他退下之后,魏忠贤则是带人走玄武门前往了乾清宫。
只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当魏忠贤来到乾清宫门的时候,他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仪表,随后带着名录假装一脸忧愁的走进了乾清宫内。
一进入宫殿,他就见到了正在养心殿处理司礼监送上奏疏的朱由校。
他忧愁着脸进入养心殿,随后跪下唱礼道:
“万岁圣躬安……”
“朕安、起来吧。”朱由校一边处理奏疏,一边回应魏忠贤,而魏忠贤则是在起身之时看了一眼进入随堂的王体乾。
王体乾微微颔首,表示朱由校心情不错,让他可以好好说。
见状、魏忠贤也就放心了不少,当即双手呈上名单道:
“万岁、这就是两淮逃税的商贾名录。”
魏忠贤没有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而是直接递上名录。
他了解朱由校,只要朱由校看到查抄上来的银子和涉桉名字,他自己会去猜想,不用自己添油加醋。
“嗯?”果然、听到事情办好了,朱由校也接过了名录,微微皱眉打开了名录。
这名录一打开,朱由校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舒缓了,看到最后那四百多万两银子和诸多宅邸、田契的时候,他更是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事情干得不错,不过两淮诸多盐商,就这么点家产吗?”
朱由校一开口,魏忠贤连忙解释道:
“这是南镇抚司查抄出来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嗯……”朱由校沉吟片刻,随后接着说道:
“这群两淮盐商的事情,顾阁臣是怎么看的?”
朱由校有些在意顾秉谦那边的态度,因为顾秉谦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自家弟弟的态度。
这并不是说朱由校需要看朱由检的脸色办事,而是他害怕被人蒙骗,因此想要从顾秉谦哪里获得一些朱由检对这件事的看法。
对于他的询问,魏忠贤也老老实实的说道:
“顾阁臣建议六科和都察院一起查桉,然后拖欠的银两交给两司。”
“交给两司?”听到这话,朱由校微微皱了皱眉。
尽管眼下齐王党势大,阉党也势大,但这并不代表皇权就彻底掌握了户部。
户部之下许多官员还是以前的老班子,这笔银子如果交给两司,那么两司必然会交给户部。
这么一来、到时候他要取用银子,还得看两司的态度?
想到这里、朱由校沉吟片刻后才说道:
“这件事情,还是交给锦衣卫的监察司和地方上的大理寺去调查吧。”
“如果有了证据,那就按照《大明律发配他们前往旧港或者河套、河西,然后抄家将银子归入内帑吧。”
“奴婢领命……”魏忠贤微微作揖,作揖的同时在朱由校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猜得没有错,皇帝不愿意把银子交给户部,到后来还是要归入内帑。
只要归入了内帑,那他就能操作,把自己这些年的亏空给抹平了。
魏忠贤这么想着,但他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因此连忙说道:
“万岁、这次两淮盐商一桉,还牵扯到了南京的诸多勋臣,您看……”
“勋臣?”朱由校微微皱眉,随后重新打开名录,对涉桉的人员重新扫视了一眼。
这一看,他才发现了不少熟悉的勋贵名字。
不过、眼下还不是动勋臣的时候,毕竟才夺走他们的兵权和军屯田不久,再动勋贵,难免会让其他勋贵产生一种皇帝要收拾勋臣的错误猜想。
因此、朱由校先抬头对魏忠贤询问道:
“这些勋臣,南镇抚司是怎么对待的?”
“只是派人监控,其他一切如旧。”魏忠贤连忙回应,而朱由校闻言也微微颔首,十分满意。
倒是魏忠贤一直看着朱由校,想要知道怎么处理这群勋臣。
不过对于怎么处置他们,朱由校也有些为难。
如果惩戒太轻,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在包庇勋臣,如果处置太重,又会让北方的勋臣多想。
因此想了想后,朱由校才开口说道:
“让杨寰去提醒他们,把之前隐瞒的盐税和茶税重新缴纳,五月前缴纳者不再追究。”
“奴婢领旨……”魏忠贤作揖应下,而朱由校也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录,最后说道:
“行了、你下去办事去吧。”
“是……”魏忠贤最后作揖行礼,然后慢慢退出了养心殿。
也在他退出养心殿的同时,负责随堂的王体乾以送客的方式将他送了出来。
不过在送出乾清宫的时候,王体乾才看了看四周开口道:
“这件事情还是最好和顾秉谦那小老儿通一通气,别让齐王以为是我们不同意的。”
“放心、咱家知道怎么处理……”魏忠贤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告别了王体乾,从乾清宫门走出。
伴随着他的身影远离,之后不久南镇抚司也派出了不少快马出城,有的向南、有的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