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入狐清绝门下,对人类尚存有很深芥蒂,索性狐清绝住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之巅,甚是清静。
风此夜心思虽重,但很乖巧,一路安静又拘束的跟着狐清绝离开那片荒野。
那片称之为家的地方,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来。
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对狐清绝行注目礼,或羡艳或敬畏。
这种目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深深低下脑袋,双手难安的绞缠。
没有看路,一心想着拉开距离,生怕玷污这份圣洁。
他撞上一堵肉墙,慌忙后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伸手想拂白衣上一点脏污,又怕越来越糟糕。
狐清绝并不在意,倒是旁人指指点点,他不由更低垂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始终保持一米距离。
狐清绝带他进了一间成衣铺,选了几身素净新衣新鞋,路过小摊时在姑娘害羞的笑脸下买了发饰,碧玉色,剔透美丽。
他带风此夜定了间客房,命人烧上满满一桶热水。
风此夜拘促不安,望着床铺上白衣青边新衣发呆。
这是给我买的吗?师尊穿不了这种小号衣服,可是我与他无亲无故,怎么会给我买衣裳呢?
小二热情送来热水,殷切道:“公子可需其它服务?”
狐清绝淡道:“备些招牌菜”说罢扔了一枚金币过去。
小二轻手轻脚关门,眉开眼笑去了。
他道:“去沐浴”
风此夜回神,惊疑不定,目光不敢与他相接。
狐清绝又道了遍:“沐浴”
他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挪移过去,几下除了外衫中衣,脱内衫时,悄悄往后瞧了眼,刚好与狐清绝四目相对,惊慌低头。
心中不停道,师尊为什么不走?我这么脏,好难为情啊!
身后传来清浅脚步,他又悄悄转头,狐清绝正背对自己站在窗前观景。
这才匆忙褪下衣服进入水中。
他孑然一身的时候也有沐浴工具,是用废弃的木板所做,虽然平时生活艰苦,但不颓废,该有的都有,只是不怎么美观。
骨子里的傲催使他,即便无家可归也要活的精致!
可是…白天跑了一天,真的好脏啊…浴桶浅淡黑色,有没有怪味?师尊会不会觉得我又臭又脏?好纠结啊…好想换一桶新水…
门外敲门声,小二隔门道:“公子可需换水?”
狐清绝应道:“好”
风此夜头几乎埋进胸膛,脸色绯红,真糟糕,师尊肯定看到脏水了,连小二都嫌自己脏,问需不需要换水…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后悔收我为徒?话说,什么是徒?为什么要我叫他师尊呢?
不一会小二送上新的热水,打量了他一会。
大约是在想,如此出尘的公子怎么会带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风此夜狠狠搓洗自己,身体火辣辣的疼。
身后声音清淡:“不用那么用力”
发顶多了一双手,轻柔又小心的为他揉发。
恍惚间仿佛是小时候笑意盈盈,温柔为自己清洗的母亲。
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幻觉中,不觉头发干干净净贴附在皮肤上,那人道:“擦干,换衣”
他瞬间回神,暗自懊恼,怎么可以让师尊为自己洗头发呢?他是那么高贵的公子!
新的衣服上身,头发也被擦干,眼前一抹雪白,师尊站在对面。
他不敢抬头,茫然唤道:“师尊?”
狐清绝手间风刃横飞,野草一样的过腰长发片片飘落,头顶多了一点重量。
风此夜摸了摸,是刚才师尊买的碧玉柳叶发饰。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忍住想流泪的冲动,垂首低眉小声道:“我…”
我什么呢?张口呐呐吐出单音,脑海一片空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心情真难熬…
狐清绝伸手道:“吃饭”
风此夜悄悄将洗过干干净净的手藏到身后用力擦了擦,才颤抖着缓慢伸过去。
是温热的触感,多年未曾体会的感觉,他抬头凝望,跟随师尊下楼,在小二引路下落座。
桌上备着酒菜,很丰盛,可他心思完全无法集中美食上,心中只一个念头,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吗?
耳朵飘进小声议论。
“快看,小乞丐一直瞅着那家公子看呢!”
打杂少年抱怨道:“你少瞧不起人了,乞丐也是人!他在哪?给他点东西让他走…咦?小四哥…你指的是那位白衣小公子么?”
小二道:“什么小公子啊,方才跟着贵公子一起进来的小乞丐,怎么沐浴后跟换了个人似的?唇红齿白甚是清秀”
“清秀?他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少年啦!不过他旁边那位贵公子当真是气质不凡,嘘,不说了,小心被听见!”
议论在客人呼喝中隐去,风此夜心脏怦怦跳动,不由唇角扬起细微幅度。
太好了!他说我好看!是不是就不会给师尊抹黑?
心跳太快了,砰砰砰砰的,仿佛要跳出嗓眼,他随手拿了桌上小壶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