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明,天地一片灰暗,晨雾腾腾,将远处村庄陷在一片白色雾霭之中,远处天月未落,江上一片寂静。
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穿梭而来,行色匆匆地伏在马上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年轻女子,着了碧色对襟,藕荷色宋裤,不加钗饰,只将一头长发以发带挽起,更衬得她面容清丽。这女子名唤苏瑞,江湖人称月华仙子,一是说她容貌美丽高贵,二则是落在她腰边那一把月华剑上——此剑出自名家之手,在苏瑞手上,号称是“月华一出惊魂魄”,可见她的武功之高了。
苏瑞凭借不错的眼力,在渡口横着的几只小舟里一眼认出了自己要等的那只乌蓬小舟,她心下着急,身形一变,凌空而起,运起她师门黄山派的绝妙轻功“登天都”来,轻轻巧巧地落在船上。
船中并无艄公,只有一人听得声音,出来张望。那人四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温和,清秀通雅,着了一身青灰色儒服,束着黑冠,正是这纷扰乱世之中最难见的谦谦君子。他一见苏瑞,先低身对苏瑞道了个半礼:“苏女侠,有劳了。”
苏瑞出身江湖,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一拜:“瞿先生何必多礼,能护送先生,是苏瑞的荣幸。”她说罢,四处查看一二,没见到异动,就走到船头,解开绳索,拿起船篙一撑,小舟便飘然离开了岸边。
正是顺风顺水的时节,撑船并不吃力,苏瑞也借着摇橹的功夫,观察江上的异动,他们有意避开他人,挑的并不是寻常人出行的时间,江上也一片寂静,只听得苏瑞手上船篙的破水声。
走了小半刻工夫,沿途忽而一阵鸡鸣,苏瑞远远望去,天色微亮,晨光熹微。瞿先生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苏瑞一低头给止住了,她放了船篙,自腰侧抽剑出鞘,回身对瞿先生说了句:“先生小心。”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瞿先生不解他们这些江湖门道,只得和苏瑞一般,盯着雾气升腾的江面。随着小舟飘荡,他也听见了那船桨破水声,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自知想追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才劳烦苏瑞一路相送相护,这迎面而来的人是谁?又是敌是友?
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一叶小舟破开雾气而来,不知是否巧合,云层顿开,落下万道晨光,刺得他们一时恍惚,待到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踏光而来的,竟是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美人。那女子仿若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温婉,身形窈窕,别着一支青玉簪,头上珍珠冠的白纱摇曳于身后,正是风姿绰约,形若谪仙。
苏瑞感叹了一句:“好美貌的女冠。”其实,要论起美貌来,她月华仙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只是在这美人面前,又迎着万道霞光,她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了。
她这话声音不大,那女冠却分明听到了,微微侧身向她的方向。一时船渐行渐近,苏瑞才注意到这女冠虽是眉眼如画,双目却是一片灰暗,此刻她俩只相隔一个错身的位置,苏瑞便直白地发问:“你看不见?”
那女冠微微颔首,并不准备对此加以解释,忽而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偏了头听了一听,才低声道了一句:“小心。”她声音清润若冷泉,带着几分温和气度,却没什么情感起伏。
苏瑞被她一说,便又握紧了剑柄,却直视着她的面容:“你是什么人?”
那女冠只轻轻一笑,并未答话,只别过头去“看”向了迎着苏瑞船头的江面,苏瑞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正要开口询问,忽而水面一动,两个杀手模样的男子窜水而出,一人劈向苏瑞,一人却扑向那女冠。
苏瑞并未畏惧,只向后一步,将剑一横,刀剑一碰,发出一声脆响,那男子被她内力一震,飞了出去。苏瑞转头看那女冠,对着飞刀而下之人,她只向后一避,那杀手见一击不中,又见她脚步虚浮,并不像身怀武功的样子,竟来抓她手腕,苏瑞看得着急,飞身而上,一道刀光斩下那杀手手臂,将他踹入水中。苏瑞抓住那女冠的胳膊,带着她跳到自家船上,急急问了一句:“你不会武功?”
那女冠先是低声道谢,听她问句,只摇了摇头。苏瑞皱起眉来:“那你……”她本想问这女冠不会武功来添什么乱,却突然想起这美人着实是被他们牵扯进来的,不由得一时语塞。她还没来得及问上什么,却又听得一声呼喝,又见水中钻出四个杀手来。
那女冠所乘小舟的艄公眼见杀声四起,不想参合这些江湖事宜,跳了船逃命去了,听得落水声,那女冠竟然还是面色如旧,无悲无喜的样子。
苏瑞咬了咬牙,这般车轮战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飞身而起,与那四人战在一处。她手上银光一片,只护着船上的瞿先生和那女冠。那四个男子占不到半分便宜,其中一个一着不慎,被她以剑刺破了心脉,顿时血流如注,几乎溅到了苏瑞发上,她来不及喘息,飞出一剑划破了面对自己的杀手脖颈,回身又是一剑,戳中了另一人的心口,剩下的一个杀手见在她身上占不到便宜,只虚晃了一招,借机一刀想刺向瞿先生,苏瑞已然回护不得,眼前发黑,心下一阵绝望。
却听得“咣”地一声,另有一把不知何处而来的剑挡住了这刀,苏瑞睁眼一看,却是一个英俊少年飞身而至,那人身材欣硕,一身藏青直裰,越发显得英气勃勃。她惊喜地唤了一声:“折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