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般人要勘察现场都要做的工作,彭尧也不觉有意外,只出声命令仵作读上一读。那尸首本就躺在床上,衣裳的碎屑,还有脖子上挂的一件平安扣,都可以确定身份。贴身服侍的嬷嬷也作证她家小姐晚上不曾出门,这看起来穆笙像是在梦里被烧死的。
可仵作检验了她的口鼻,却没有发现烟灰。但对着一具已然焚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仵作也看不出她身上的伤痕。说到此处,那仵作低头苦笑一下:“属下无能,已经发现不了更多的线索了。”
彭尧正要开口说话安抚一二,虞素已然开口发问:“仵作大人,我问您一句话,请您务必如实回答我。”
仵作不知这女孩子的底细,把目光投向了彭尧。彭尧虽然有些莫名,还是开口道:“你照实说便是了。”
“这具女尸的脚,是不是被焚毁得最严重?”虞素正色道,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看重,又补充道,“请大人明确告诉我,若是不确定,可以不必开口。”
仵作看她认真模样,也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却忽然茅塞顿开似的:“是!姑娘怎么知道?”
胡铨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呢?怎么会从脚上开始烧的?”他对室内环境看得一清二楚,觉得即使是有东西引燃,也应该从床帐上,那是个易燃之物。床帐烧落,落在尸体上才是。
虞素闻言,舒展了眉头,脸色却更加冷峻。她冷笑一声道:“穆家人也只会偷梁换柱这一个伎俩了。”
“偷梁换柱?”苏瑞似乎抓到了什么,“阿素你是说……死的人,不是穆笙?”
一边的穆家下仆,一个老嬷嬷模样的人物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扯着彭尧的衣服下摆哭道:“这,这求大人做主啊。若,若死的不是我家小姐,那我家小姐,哪里去了呢?”
彭尧面上显出一点不忍,低身扶她,安慰道:“本官定查出一个真相来。”虞素却不为所动,冷冷道:“嬷嬷,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若是隐瞒不报,县令大人,可是能治你的罪的!”
苏瑞十分震惊,她少见到一贯淡然的虞素如此冰冷的模样,几乎是有意为之了。她冷声说话时,有种让人不能忤逆的威严,更甚苏瑞之前见到的所有人物。
彭尧知道虞素有心搭台唱戏,他虽不解,出于对胡铨的尊重,他也开口:“是了,嬷嬷应当要如实回答才是。”
那嬷嬷喏喏点头:“若是能查的我家小姐下落,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素也不和她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道:“你家小姐,可是裹过脚的?”
嬷嬷闻言,先是惊了一惊,然后才点了点头,似乎是很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仵作恍然大悟:“可尸体上虽然双足有所损折,却并不是由裹脚所引起啊。”胡铨也想通了:“怪不得双足被焚毁的最是严重!这是为了混人耳目!”
苏瑞却大惊失色:“怎么会……我,我明明见过那穆笙啊,还和她玩过双陆,她明明是一双天足啊!若,若穆笙是裹了足的,我所见到的又是谁?”
虞素叹了口气,似乎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小瑞见到的,自然是今日的死者,云莲。”她微微侧了头,“而那天知琅见到的,才是穆笙。”
折知琅闻言也惊讶起来:“这,怎么可能?”他想说那日“云莲”来勾引他的举动,并非良家女子能做出的,何况是穆家这样的家族。可他到底年少,这样有关女子闺誉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只空涨红了一张俊脸而已。
苏瑞知道这有关案情,开口就说:“可那日‘云莲’来勾引知琅,若是大家小姐,又何苦如此?”
虞素轻轻一笑道:“自然是看中了知琅是个君子,若是有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对穆家的事情,他便无法推辞。”她似乎能感到苏瑞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不是为了那匹马,一匹马还不值得穆家小姐以身相许,而是知琅在驯马时,暴露了身份。”她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有所忌讳。
彭尧到底也是从京城中的官场斗争里走出来的人,立即喝道:“无关人等都给我出去,这老妇给我带回县衙,我要细细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