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朗州城,武平节度使府署。
端坐帅桉的高大男子,便是权武平留后刘言。征战沙场多年,刘言的面容早已沧桑,此时正提笔疾书着一道表章,武将分成两排侍立于堂下,默不作声。注:刘言并未得到敕封,而是背离马希萼后,由武将拥立自行割据,权武平留后,便是权且暂代武平节度使
而看似正经的时刻,刘言身旁却有两名婀娜的美人,一左一右面带笑意倾靠着,半露酥肩的穿着好一番春光无限。这番香艳,一些武将终究抵制不住,只得偷偷瞄上一眼,便觉血脉喷张。
众人静静地等待刘言龙飞凤舞地在表章上,落下最后一滴墨迹后,站在右列最前头的一名武将,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抱拳道:“节帅,日落之前唐军突然后撤十里,末将以为必定有诈,还请节帅切莫轻敌啊!”
“哦?”刘言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有何诈?唐军已连续攻城七日,而我朗州却固若金汤,想必是唐军人困马乏,后撤休整而已!周行逢,你说本帅轻敌,本帅可是日夜不眠恪守职守啊!”
说罢,刘言戏谑地笑了笑,紧紧地搂过身旁的美人,粗糙的大手蛮横地左右揉搓着,惹得二女娇嗔连连,诸将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作为刘言帐下有名的智将,周行逢向来计谋多端,不乏逆耳忠言,此时心急如焚,咬牙继续劝道:“节帅,那唐军破城心切,纵有死伤却连续七日都未曾停歇,为何独独今日后撤休整?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此反常之举,恐夜间唐军会有动作!请节帅下令重新布防,夜间加紧巡守,莫要贪图一时享乐,以遭大祸啊!”
自从唐军大举围城后,攻势日渐凶勐,刘言作为朗州主将,表面上显得澹定,而接连七日鏖战,内心怎能不忧虑重重?先前唐军羽箭飞失日夜不停,惹得他睡觉都胆战心惊,此时对他而言,倒巴不得唐军尽快后撤,哪怕一日也足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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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枪打出头鸟,周行逢这番话,不仅刺耳,并且似乎又夺去了刘言片刻的安逸,一股无名火继而冒了上来:“周行逢,本帅敬你有拥立之功,平日对你百般忍耐,可你为何屡屡出言不逊,乱我军心?朗州上下将士用命,唐军寸步难进,反倒是你,何以如此畏惧唐军?”
见刘言吼得脸色潮红,堂下众将纷纷肃立,缄默不言,而周行逢却仍苦苦劝说:“节帅,末将怎会惧敌?此番唐国伐我,可是足足十万大军啊!粮秣辎重更是源源不断。而如今我朗州北面水路已然截断,三面又遭合围,已是孤城!而洞溪援军又迟迟不来,如此下去绝难久持啊!唐军突然撤围,我军将士疲敝多日,夜间必疏于防备,恐生变数!忠言逆耳,还请节帅三思!”
话音刚落,不料周行逢身旁的王逵、潘叔嗣及张文表三人,似乎商量好了似的,眼神对视了一番,接着各自站了出来,齐声拱手道:“忠言逆耳,请节帅三思!忠言逆耳,请节帅三思!”
武将们连续齐声,瞬间响彻大堂,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见状,刘言怒不可遏,指着堂下破口叱骂道:“你等是要反叛吗?周行逢小子可恶,怎地连你们也失了方寸?都滚出去!不知好歹,再敢多言半句,本帅定斩不饶!滚!”
身旁的两位美人连忙伸出玉手,轻柔地抚摸着刘言起伏不平的胸膛,彷佛是这几位武将扰了她们的良辰似的,狐媚的眼神还不时怨恨地朝堂下瞥去。
一番闹剧无果,诸将陆陆续续走出了府署。每个人的脸上看似平静,而内心却隐藏着各自的思绪。
回到营帐后,作为刘言帐下“十兄弟”的老大哥王逵,拍着周行逢的肩膀低声道:“老二,你瞧见了么?我早就与你说过,刘言此人才薄智浅,贪财好色,绝非明主!你这是愚忠!何苦白费唇舌,惹他猜忌?!”
注:“十兄弟”指降王马希萼曾经在朗州的部下,王逵、周行逢及牙将何敬真、张彷、蒲公益、朱全秀、宇文琼、彭万和、潘叔嗣、张文表十人。背离马希萼后,“十兄弟”在王逵、周行逢主持下,拥立刘言坐镇朗州。
见周行逢叹气不语,张文表愤愤不平地说道:“大敌当前,不思破敌之策,反而沉溺美色,降罪于忠臣!这等庸主,甚至还不如马希萼!大哥二哥,不如反了吧!今日他刘言已经起了杀心,我等好男儿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做那屈死的小鬼!反正朗州迟早守不住,不如擒了刘言,将朗州献与唐军,我兄弟十人便是大功!唐国皇帝必定厚加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