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珂跟着侍女走到后花园的时候，看见暮云夫人穿着一身织金牡丹白袍，一头乌发只松松绾了一个云髻，插着一支雕牡丹金步摇。低头侍弄一朵牡丹，已经不是牡丹的季节，那朵牡丹却长得格外娇艳。

“夫人，明月公主来了。”侍女禀报。

“恩，你下去吧。”暮云夫人说道。

侍女听了吩咐，碎步退下。魏云珂站在暮云夫人背后，看她修理花枝。

直到把那朵牡丹的花枝剪好，暮云夫人才回了头，白袍下面套了一件玄色的裙，裙底用金线绣了金蕊牡丹。虽然已经年近四十，面容却如少女，略施粉黛，额间点着金色的花钿，如牡丹一样雍容华贵。魏云珂和她母亲长得极像，也穿着一身白袍，衣襟用金线勾着云纹，玄色的裙裾下面用金线勾着云纹，头发用一根玉色的发带束起，站在离暮云夫人一丈远的地方，如同隔着一面镜子的影像。有清风吹过，摇动了满厅的牡丹。

“母亲。”魏云珂恭恭敬敬的行礼。

暮云夫人点头。“珂儿回来了。”

“你在东阳过得可好？”

“承蒙母亲关照，孩儿一切无恙。”魏云珂说道。

暮云夫人从她身边走过，姿容容华优雅。“坐吧，本宫给你准备了好茶。”

“是。”

魏云珂跟在暮云夫人后面，走到大殿，早有侍女准备了茶具，沏好了茶。暮云夫人摆了摆手，让侍女下去。侍女退下之后，暮云夫人才开了口。

魏云珂低眉，端起茶碗，茶碗里的茶汤清澈明亮。

“珂儿你一向喜欢喝茶，你说本宫这茶怎样。”

拿起茶碗轻晃了晃，茶汤起了涟漪。

“滋味醇厚甘甜，汤色清澈明亮。上好的庐山云雾。”

暮云夫人敛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轻晃，涟漪晃破了她雍容的倒影。

“你此次回来，不想问本宫什么吗？”

“既然母亲不说，我问也没有用不是吗？”魏云珂说道。

清风吹过，吹乱她额前碎发，魏云珂低头，看着茶碗里自己的倒影。“母亲真的如此不喜欢我吗？”

听了她的话，暮云夫人勾起了一丝微笑。

“怎么可能。你和珩儿都是本宫的亲骨肉，本宫一视同仁。”

“到了现在，母亲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吗？”

说完，抬头，看着暮云夫人。魏云珂清澈如星辰的眸子里闪过绝望。暮云夫人脸上仍然无悲无喜，与她一样清如辰星的眼睛里一片悲悯。

“珂儿，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暮云夫人说道。“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我都觉得，你就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儿。”

“父王呢？”魏云珂问道。“父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将王位交出去。”

“他当然不会。”暮云夫人冷哼一声，“那个老骨头，哪有那么容易放手，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吧珩儿推上王位。”

殿外的牡丹随风摇曳一下，掉了几片花瓣，花瓣尾端透着枯黑。

“母亲曾经是南越的人吧。”魏云珂说道。“南越苗疆以蛊毒为尊，母亲曾经是南越圣女，让父王不明不白交出王位，对母亲来说易如反掌。”

暮云夫人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抬头看着远方山岚，笑道。“我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美貌，一样聪慧。”

说完回头，看着坐在原地的魏云珂。“珂儿，你总觉得我偏心珩儿，这次也是。珂儿你一向聪慧，凡事都看得太透彻，有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鹤骨夫人的高足也是母亲派出来的吗？”

“珩儿长大了。”暮云夫人叹了口气。“你们都长大了。”

抬头看着远处的飞鸟。

“你们的事情，以后我也管不了了。”

“母亲怎么会管不了。”魏云珂定定地看着喝完的茶碗。“母亲不是一直都喜欢侍弄权谋，如同庭前那些牡丹一样，不合自己心意的枝叶用手段除去，留下自己喜欢的部分。我和母亲很像，母亲留不下我。”

暮云夫人走过来，手轻轻抚住云珂的脸。“珂儿，魏国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可是母亲......”云珂闭了眼。“这是我的国啊。身为一国公主，怎么可能视自己故国为无物。母亲！南越覆灭的时候，你的心就没有一点波动吗？你怎么忍心......”

她已经失态，暮云夫人一愣，抚着她脸的手也垂下来。脸上的温情也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刚才冷漠的雍容。

“若你真的想用一国公主的身份活下去，那就和金铃她们那样远嫁他国。结为姻亲，为了魏国赢取更多利益筹码。”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愿意。”魏云珂说道。

“......我送你到东阳，本来就不想你再回来。”

魏云珂默然，低头看着空了的茶碗。

“我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