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谢崇再次施礼,跟着下得马来的周生辰,一起进入大帐内。
侍卫用铜盆打来清水,周生辰一边盥洗,一边对陪伴在身边的几位徒弟笑着吩咐道:“先去犒劳将士们!仍是三件事——杀牲、备酒、起篝火!”
大徒弟宏晓誉与几位师弟、师妹,立刻欢天喜地:“遵命!”
帐内安静了下来,周生辰盥洗已毕,随口问道:“军师,天气阴冷,为何还没命人点起灯烛?”
谢崇正在若有所思地出神,一时没答上来。
“点灯!本王要查阅一下地图和沙盘。”周生辰转身对侍卫们吩咐道。
几名侍卫立刻点起了几盏连枝油灯,以及十只手臂粗细的蜡烛,再忙着挂好地图,揭开沙盘上覆盖的布帛。
帐内顿时因此显得辉煌,周生辰自顾走去四尺高、六尺长的地图边,嘴里说道:“将士们在做酒宴准备,我们也不必枯等。军师对军中的调度安排,不亚于萧何,我们就先来看看目下军情。”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诧异地转回头去。只见谢崇脸色犹豫不定,左手伸向右手的袍袖内,像是要拿什么东西出来。
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周生辰笑着说道:“军师,本王征战才归,不许说及它事!”
谢崇看着满脸喜色的周生辰,只得把伸进袖子里的手抽了回来。
两人走到地图前,周生辰仔细查看着地图,再一一指点着。
目前的世界类似南北朝时期,长江北面是北陈,南面是南萧。另有蛮夷居于漠北、辽东,再就是云贵等地仍不清静。
这是大局势,再就是各地时常有不同的叛军为乱,使得占据北地的北陈境内总有征伐。
周生辰手握重兵不假,但综合实力却并不是绝对天下第一,尤其还有来自皇帝和一众亲贵们的掣肘牵制。
望着这幅地图,他自顾说道:“我北陈虽然北有六镇戍守,南有江淮天堑,囊括了中原,看起来可以虎视天下。可毕竟漠北有柔然、辽东有胡狄,西边诸羌不宁,南边更有南萧这个大敌,真是令人不能安枕!”
他说得康慨热烈,谢崇却显得心不在焉,数次都要摸向袖内。
周生辰只当没看到,只是继续注视着地图,嘴里再喃喃地说道:“近来各藩镇的诸王、大将们,似乎也有不安宁的状态,也应该严加关注。”
转过头去,他对谢崇说道:“军师,难道本王的担忧不对吗?”
连忙拱手,谢崇赶紧回道:“小南辰王一直为国事操劳,可谓是朝乾夕惕、兢兢业业,在下颇为敬佩。”
“那么,军师以为呢?”周生辰接着问道。
谢崇观察了地图,随即说道:“以此次作战来说,我北陈目前关注的重点,的确应该在藩镇的治理上。然后,才能希图南下,与南萧争锋。”
点点头,周生辰再低声说道:“派往各处的斥候、细作,可有什么回报?”
谢崇才作摇头,就又要把手伸进袖筒。
“王军大捷,就是有些屑小想要为乱,必也是不敢的。”周生辰拉着他的胳膊,再走去沙盘处。
谢崇只得带着心中的焦虑,再陪着神情欢快的他,走到了五尺宽、一丈长的沙盘边。
沙盘内,一座座山岭,一道道河流,一片片森林,一处处平原,在早已对此熟记于心的两人眼里,不是几堆沙土石块,而是清晰的天下大势局面。
“王军目前处于黄河河套的长城以内,此番获胜后,军师以为应该如何处置后续问题?”周生辰关注着沙盘上显示出来的,自己的势力范围,头也不抬地问道。
也是来了兴致,谢崇随后建议着,哪片丘陵应该予以布置游骑,哪处平原应该布置重兵,又哪处可以屯田,哪处可以开凿出盐田。
两人正在讨论着,大帐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以大徒弟宏晓誉为首,十名亲近将领说笑着,指挥侍卫们把美酒的坛子、炖肉的盆子,接连端了近来。
看着这欢乐的场面,谢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殿下,在下有几句话要说,不要在帐内饮酒了。”
“军师说得对!”周生辰附和着说罢,立刻对宏晓誉等人喝道,“大捷是将士们一起奋战获得的,本王怎能独自在帐内享用美食?必要与将士们一起欢饮才可!”
宏晓誉等人当即说好,谢崇的嘴里“呃,啊”了几声,就被周生辰不由分说地拉着手臂,与众人一起出了大帐。
看起来漫无边际的营地里,此时在每座营帐外面的空地里,都升腾着红彤彤的篝火。
“将士们可都能吃到肉食,喝到美酒?”周生辰询问道。
“回殿下,肉食都可以分到,只是炖肉时间过长,”宏晓誉拱手回道。
“这还是难事嘛?!”周生辰大笑着说道,“天气又是寒冷,将士们何必苦等?!传本王之命——于篝火上架好大锅,把肉块切成薄片送入沸水中,再投入各样香料!不需三之一刻,立刻可以享用!”
“遵命!”宏晓誉大声答罢,立刻派人分别去指示。
不多时,营地的空气中,就尽是熟肉的美妙香气。
“军师,如何?”周生辰得意地看着无数的营地篝火,以及将士们肆意地说笑。
“殿下,”谢崇终于忍不住,似乎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们还是进帐吧。在下另有要事,”
“千万不可!”周生辰立刻拒绝了,“若是平时都还好。现在将士们不惧失石、浴血奋战之后大胜而归,我们怎么能撇下他们呢?”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对徒弟们说道:“分别去到各营监督,将士们无论品阶,必要吃到肉食、喝到美酒。本王随后跟来,与将士们同乐!”
宏晓誉等人再次领命,快步走去通告。
周生辰握着谢崇的手,带着感激之情说道:“军师年纪虽大,可也只好再代本王劳苦。我们分开巡转,务必让将士们尽兴才好。”
谢崇嗫嚅着再要说什么,周生辰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天气已然寒冷,我们更绝不可冷了将士们的心!”
说罢,他大笑着向营地走去,一众侍卫跟随其后。
谢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道:的确是关爱将士们之举,可殿下却不知道我已经心急如焚。
营地阔大,周生辰又要走遍全营,要亲眼见到将士们的欢畅神情才可。
谢崇这边走了几处营地,终究因为心里有事而着急,却再也看不到他,只好命侍卫寻找。这边找了,不多时又说去了那边,谢崇只得连连暗自叹气作罢。
直到夜半时分,他才见到醉醺醺的周生辰,在侍卫们的搀扶下,大声说笑着返回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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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要近前说话时,谢崇却见他大笑着说道:“军师竟然没有为将士们的大捷多喝几杯?”
谢崇刚要答话,又听他接着说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听了这句神来之口的诗句,谢崇不得不当即叫了个好字。
见周生辰已是神识不清,他也只得慨叹着作罢,再忍下了想要说的话。
终究还是不能踏实,谢崇干脆就守在醉得大睡的周生辰身边,希望看到他醒来的时候,立刻与他议事。
周生辰睡了约摸两个时辰,睁眼看去身边。
在帐内火盆的光亮中,只见谢崇倚靠着一张凭几,脑袋已经垂到胸前,也发出了鼾声。
转过头,周生辰重新闭上眼睛,心里暗自思忖着。
他自然知道:谢崇想要拿出来,却一直没有合适机会说出口的,是中州朝廷发来的宣布皇帝驾崩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