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纯不以为然,郭戎则选择了直接上干货。
“陛下,其实长缨军之中,步军乱战之中能力最强的并不是战兵也不是侦察兵而是——炊事兵。”
原本不以为然,但是,听到炊事兵的一瞬间,李纯想起了他曾经见到的那个身披数层重甲,满身被鲜血浸透,左右手一手一柄开山大斧的身影——严大妈。
从那一刻,严大妈在李纯的心中,就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现在宫内的厨子们的待遇都被大幅度提升。
想到曾经那魁梧的严大妈,李淳不禁身体颤抖了一下,不得不苦笑着承认,在这方面郭戎是真正的专家。
“陛下,在长缨军真正出征之前,由侦察兵详细的探查道路行进的情况提前制定路线,随后由工兵营前行,为开进的长缨军畅通道路。”
“炊事兵全程为我们的战兵提供足够的营养,保证士气,医疗兵……”说到这里为了给李纯更深的印象,郭戎决定多补充一下。
“陛下,现在的医疗队已经将医疗兵也进行了细分,分为了军医和战地医疗兵两类,其中……虽然抚恤很丰厚,但是人终究还是想要活着的,而他们的存在可以最大程度的为所有的氏族提供一种心理上的保证,那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儿,自己就未必会战死,就可以活着回去享受这一份荣耀。”
“陛下,长缨军战斗力强悍,但是所需要的物资和后勤补给同样要求很高,单靠人挑马驮,根本就不可能实现长缨军这种需要高强度补给下的补给,所以长缨军中除却战马还有大量的驮马以及马车……”
“在这种情况之下,在没有进入战事,每日行军可以达到五十里到六十里,而且随时可以临战;在参战的时候可以保证士气旺盛,体力和精力都处于一个相对较高的状态,再加上长缨军历来坚持的忠于大唐的思想教育,军功的奖励,高额的抚恤,长缨军不需要动员就可以发挥出120%的战斗力,都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长缨军能做到这样,可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如此,寻常的军队能到达七成或者八成的战力就已经不错,在这种状态下,陛下认为我军胜算几何?”
听到郭戎说到这里,李淳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提起战事,是不是人都能说出来一个夫战,勇气也,但能说出来没有价值,说破天也不过是郭戎口中能够达到七八成战力的所谓强军。
而郭戎却是切切实实的,将所有的工作准备的条理清晰,妥妥帖帖,此消彼长之下,何愁不胜。
怪不得西边吐蕃五十万大军山雨欲来,东边河北三镇如狼似虎,自己的父亲还可以在长安稳如泰山,每日清茶唱曲儿。
有一支长缨军可以确保长安无忧,有一支以长缨军为模板建设的禁军足以确保关中无恙,有一支以这样标准建设的大唐中央军,天下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对郭戎用一个稳字的评价,为什么要把郭戎当成宝贝了。
更为关键的是,无论是他还自己的父亲,都很清楚郭戎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这就不需要担心郭戎的忠诚。
不贪功,不恋权,不冒进,识大体!
这样的家伙不当成宝贝那可就是祖宗赐福都不接着了,从这一刻开始,李纯看向郭戎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种郭戎所希望的转变。
“父亲信任你,那么我同样也信任你,无论是吐蕃或者河北,都托付给你了,若再有人轻言出战,朕替你挡下来。”
看到李纯眼神的变化,看到李纯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李诵的样子,郭戎如释重负。
“其实,陛下,太上皇和臣之所以能在长安等待,其实倒也不全是坐等,而是在等待准确的消息!”
“难道?”
“陛下,这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奥秘,当禁军东进,北上之时,散出去的侦察兵并没有全部的规建!”
“?”
“当时臣考虑,向让河北三镇老老实实的臣服朝廷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朝廷和河北三镇必有一战,于是一部分潜伏的较为顺利的侦察兵直接长期潜伏在了河北道,不停地为朝廷收集来自河北的各种情报。”
“就比如在去岁隆冬时节,刘总的府邸就曾经有了连续数天的戒严,而且当时蓟县出现了少量成德、魏博的兵马,根据这一消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河北三镇恐怕在那段时间在刘总的府邸进行了一次密谋。”
“隆冬时节进行了密谋,紧接着开春辽东就出现了问题,刘总还一反常态地传来的求援信,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阴谋!”
“既然知道了这是对方的阴谋……”
李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制止了郭戎继续的想法,李纯到现在依旧能安安稳稳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就是因为他知道分寸,什么都行自己能管,该管,什么东西自己能知道,该知道李纯非常的清楚。
所以,李纯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农桑、教育、科技、造船等等偏重于改革,更关系民生的领域。
至于大唐的军队,至于宰府的升迁,高官的任命,李纯根本就是在刻意的躲避,否则也不会出现对于大唐王牌的禁军一无所知的情况。
就比如,郭戎在提及工兵营的特殊存在的时候,没有进行更为详细的说明,对于这一点,李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换做一个心思紧密,心胸狭隘的君主,郭戎这就是未来的祸根,但是李纯显然不是这样一个家伙。
虽然顶着穿越者的头衔,但是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郭戎并不了解中晚唐的历史,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李纯不是完美的,但是一个能在大厦倾颓的时候,开创“元和中兴”的君主,显然绝对不是一个废物。
从郭戎今天一点一点点为自己解析长缨军以及禁军来看,郭戎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很清楚那些是该说的,那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
所以,对于郭戎选择性地回答问题,选择性地讲解,选择性地回避信息,这种看似不尊重的行为,带上了极大地欣赏。
郭戎没有说,也就证明那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知道的,不该说的不说本就是守口如瓶和忠诚的表现。
毕竟现在大唐的话事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父亲。
自郭戎说的已经够多了,自己的父亲在权谋、阴谋、阳谋、制衡的方面无出其右,如果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之前一直缺乏一个能够将他的谋划实现的人。
而通过今天,李纯也确定了郭戎是一个擅长正面,稳字当头,执行力很高的家伙。
一阴一阳,一文一武,既然已经别被他们发现了踪迹,那么李纯相信一切都不会存在问题,自己安安稳稳地在长安就好。
只不过,抬头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的郭戎的时候,李纯再次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郭戎,你今年真的只有24岁吗?”
“啊?”
看着自己转换方向之后,瞬间懵逼的郭戎,李纯笑了。
虽然不知道李纯在笑什么,但是感觉到李纯如同李诵一样那种极度放松的状态,郭戎觉得今天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两个人没有再交流更多,稍后郭戎离开。
郭戎离开之后,李纯选择老老实实的前往兴庆宫,毕竟今天的行为多多少少有点冒失了,有些东西在现阶段还是要注意的,否则父亲误会了,一旦真的“父慈子孝”那可就不好了。
而抵达兴庆宫之后,没有看到郭戎的影子,李纯不禁吃吃的笑了,郭戎这厮果然没来,一个连避嫌都不注意的愣头青。
事实上,郭戎并不是不想来,而是在返回禁苑之后,郭戎苦苦的等待了好几天——来自潜伏在在河北道的消息,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