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悄至,一缕清光透进柴房里,在空中聚成一道白色的圆柱,难以计数的飞尘于其间上下旋舞,明媚生动。
喔喔喔!三声响亮的鸡鸣刺破云霄,似乎连光柱里的飞尘都被震得停滞了片刻。
申小甲缓缓睁开双眼,双手撑着柴堆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扭头看向拿着剪刀坐在床边的哑巴少女,抠了抠脑袋,呵欠连天道,“早上好啊!我记得你昨晚就是这个姿势,怎么现在还是这般……你该不会兴奋得整夜未睡吧?”
哑巴少女面色怪异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应申小甲的问话,捏着剪刀卡擦卡擦地在空中铰了两下。
“嘶!女孩子没事别玩剪刀,怪让人害怕的……”申小甲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身体某处莫名传来一阵凉意,干咳一声,跳下柴堆,偷偷瞄了一眼横梁,三两步来到门前,猛地推开木门,仰面沐浴在阳光之中,气势如虹道,“既然时辰已到,那咱们就出发吧!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奋勇前行……真相不可掩埋,正义不能迟到!”
哑巴少女眼神复杂地盯着申小甲的背影,将剪刀藏进袖子里,站起身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申小甲一起踏出柴房,在走到庭院中央时,回头望了一眼站在柴房屋顶的那只红冠大公鸡,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出来。
申小甲忽地侧脸看向哑巴少女,似笑非笑道,“今天就不吃早餐了,一会在府衙里有很大一堆东西要吃……要吃板子,要吃亏,还要大吃一惊……不对,不止是一斤,估计至少也有个十几二十斤,今天得是吃饱了撑的啊!”
“阿巴……”哑巴少女无所谓地撇撇嘴,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舔了舔嘴唇,装出一副很有食欲的模样。
“吃得消就好!”申小甲双手背在身后,继续抬腿迈步,走出醉月楼,深吸一口气,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满面寒霜地走向府衙,沉稳如山,挺拔如剑。
哑巴少女一时有些恍惚,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走在前面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咬了咬嘴唇,亦步亦趋地跟在申小甲身后,思绪万千。
巷子两旁的摊贩行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申小甲身上与以往不同的气势,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侧目凝视,低声细语。
更有甚者,尾随在申小甲和哑巴少女屁股后面,不远不近,既像是在护送,又像是在监视。
申小甲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在府衙大门前站定,活动了几下臂膀,忽地扭身一转,来到一面满是灰尘的大鼓前,拿起鼓架上的腐朽木槌,低声对身后的哑巴少女说了一句,“准备好,马上要粉墨登场了!”
哑巴少女立时惊醒,定了定神,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四周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是炸开锅一般,无数闲言碎语传出。
“他这是要敲鸣冤鼓?”
“不会吧,月城府衙多少年没升堂了,他或许是觉得那鼓槌有
点多余,想收进衙门里吧……”
“不是,他抬起手臂了,好像真要击鼓鸣冤!”
“不可能,除非他疯了!他是捕快,敲鸣冤鼓的规矩不可能不知道……”
“疯了疯了!他真的疯了!”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一下又一下荡开。
四下立时变得鸦雀无声,再无半点杂音,因为很多人都震惊得张大嘴巴,面色呆滞,脑中一片空白,自然顾不上说什么闲话。一些胆小如鼠的围观者身子随着鼓声一下又一下地颤动,步步后退,似乎那鼓槌敲击在他们心头上一般。
每一次鼓槌落下,就会有两三人散去。
围观者越来越少,申小甲敲击鸣冤鼓却越来越用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嘣!腐朽的鼓槌骤然断裂两截,鼓声亦是戛然而止。
“用力过猛了啊!”申小甲自嘲地笑了笑,随意地将手中那半截鼓槌扔在一旁,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围观者,注意道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摸了摸鼻子,嘀咕一句,“好在人总算是齐了,也不枉费我敲得手臂酸麻……”转身回到哑巴少女身旁,拍了拍手,淡定从容地盯着府衙大门道,“好戏开场了,至此再无退路,帘幕已经拉开……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府衙大门徐徐而开,江捕头挎刀而立,冷冷地盯着门外众人,寒声道,“何人击鼓鸣冤?”
申小甲轻咳一声,对着江捕头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身旁的哑巴少女,腼腆地笑道,“鼓是我敲的……但鸣冤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