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两位了，不过还是跟克里斯汀打个招呼吧。”路易的目光从玛姬和凯文交握的双手处掠过，“咱们拭目以待。”

“有劳路易阁下和克里斯小姐说一声。”玛姬暧昧的眨眼，“拭目以待。”

克里斯汀松开威廉里奥，这一去，她保守估计自己三五年都可能回不来，所以她真的想再多留恋一会儿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十二年的怀抱，但是她又必须松开。因为以后，真的就是她自己的战场了。

“克里斯。”弗蕾姬亚轻唤侄女的名字，“该走了。

“嗯。”克里斯汀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姑姑身后。

“千万保重。”阿尔费雷德对弗蕾姬亚耳提面命，“就算朕说多回来看看你也不会听的吧？”

“果然你足够了解我。”弗蕾姬亚笑到，“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所以别忘了你的。”

“不会。”阿尔费雷德接着转向路易，“克里斯就交给你了。”

“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她自己的事情。”路易低声说。

“什么？”阿尔费雷德没有听清。

“没什么。”路易抬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保重。”最后，皇帝对自己的女儿也只嘱咐了一个单词。

“再见。”克里斯汀刻意没有使用文法上带有“永别”这个意味的“再见”，而选用了没有歧义却相对少用的那个词汇。

伴随着游轮离开停泊的港口，吃水渐深产生的一时的颠簸感和机器轮组运动的沉闷声响，克里斯汀生平第一次离开亚历山大的国土。她站在甲板上看着阿尔费雷德、威廉里奥、阿格莱塔渐渐变小成几个面目不清的点，看着自己熟悉的港口街道逐渐消失，看着亚历山大宫的最高点——彭德拉根塔高耸入云的塔尖聚拢起阳光，然后折射进她的眼睛，那是多么温暖，勾起了她几分眷恋之意。这里，到底是她的故土啊，即便她对卡梅洛特感触复杂，哈默尔恩、柴斯菲尔德这些地方，都留下过她生活的痕迹，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抛弃的。

“现在舍不得可来不及了。”路易站在克里斯汀身后突然发声。

“舍不得是肯定的，但总不能为了这份舍不得留下，我可是有性命之忧呢。”克里斯汀半开玩笑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回一趟哈默尔恩再走。”

“不能再拖了，而且，我这次来卡梅洛特之前已经好好跟妈妈告别过了。”

“金家主他们呢？”路易和梅耶在医院有一面之缘。

“医院那次该说的也都说了。”克里斯汀说，“我虽然感情充沛，但是不到要挨个根认识的人告别的地步，视联机是摆设吗？还是说我再也不回来了？”

“你能想开就好。”路易说，“有个好消息。”

“什么？”

“看那边。”路易朝甲板另一边，玛姬和凯文的站立处扬了扬下巴。

凯文正低头跟玛姬耳语些什么，玛姬听到后白了他一眼，随即反手推他，却被一把带入怀中，玛姬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就不再动作了。

“什么时候的事！”克里斯汀猛然反应过来。

“刚才上船前，玛尔塔阁下让我跟你说一声。”

“她自己干嘛不说？”克里斯汀惊觉自己事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谁知道呢。”路易耸肩摊手。

碧波荡漾间，蓝天白云下，“宁芙号”上，离别的悲伤被狗粮尽数驱散，真是一点都不羡慕呢，克里斯汀阁下。

这是帕特里克·金第一次自从狄奥多拉出事以来第一次获准进入赫利大教堂，仅在他被证明跟狄奥多拉之死无关并释放一个月后。

梅耶站在站在狄奥多拉的棺椁前，背对帕特里克，她听见了动静，但是没有转头。

帕特里克左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之后双掌交握，保持这个无比虔诚的姿势默哀了五分钟，方才把手放下。

“我们出去说吧。”梅耶终于转过身，对她而言，黑色的衣服并不相称。

“走回去？”帕特里克建议，在哈默尔恩，经常可以看到金家族的成员在大街上走，并且和领民亲切交谈。

“不怕哪里冒出一发冷枪？”梅耶话里夹杂着火药味。

“我以为你已经冷静多了，现在看来，梅耶·金永远是梅耶·金。”帕特里克并不在意，“没关系，你可以做金家族的利剑，而我，会替你考虑剩下的事情。”

“走吧。”梅耶没有搭腔，绕过帕特里克，离开留葬堂。

“难道我猜错了，你不是因为这个才叫我来这里？”帕特里克问道。

“我是叫你来忏悔。”梅耶说。

“我是应该忏悔，我应该意识到祖母的异常的，如果我再敏锐一点，悲剧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帕特里克抬头望天，“嘭”的一声，雨水砸到他脸上。

“下雨了。”梅耶伸出手接了几滴，她是自己出的门，也没有随从跟随。“但愿克里斯的出行没受这个影响。”

“哈默尔恩跟卡梅洛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至于两边都下雨。”帕特里克说，他行伍出身，不怕淋雨，而梅耶也是将门虎女，没那么娇气。

“你听着。”

“听着呢。”

“我记仇，胸襟也没有多宽广。但是克里斯不一样，她坚持金家族需要你。这不是意味着把你当作家庭成员来信任，而是给你赎罪的机会。”

“明白。”帕特里克点头。

“我不管狄拉姊姊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导火索，或者说理由总有你的责任在。”雨幕朦胧了整个世界，梅耶有些看不清前路了。

“我同意。”

“我会监视你，而且，莱昂纳多哥哥出狱以后，你们不要在闹了，金家族，经不起这个。”

“他如果能动脑子解决问题，我会争取不发生争吵。”帕特里克保证。

“你不觉得我的要求过分么？明明狄拉姊姊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梅耶骤然停下脚步。

“以前，我总是觉得自己是金最聪明的人，但是，狄奥多拉和祖母因为内部矛盾陨亡，让我知道家族内部争端，不管因为什么理由，都是蠢的可以。所以，哪怕让我容忍莱昂纳多，我也忍了。”帕特里克剖白道。

帕特里克说完后沉默了，梅耶也是，这个时候，不说话比说话要好得多。梅耶在接受，适应帕特里克的改变和以后两人要共事的事实。而帕特里克在等，在等她接受和适应。

良久，梅耶终于开口：“希望金家族以后能越来越好，至少在克里斯回来的时候，我们能成为她的力量。”

这场大雨席卷了哈默尔呢全境，后来又影响到其他地方。仿佛它是想要洗去什么，迎来什么。

而晴空万里的亚历山大领海，“宁芙号”正不疾不徐的向北驶去，不日就会到达它的目的地。

亚历山大送走了它的前公主，送走了克里斯顿的贵客，并不意味着斗争的结束，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争端就永远无法平息。

而中央海的那边，世界的另一端，即将隐去拂面的轻纱，露出她的真正面目。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