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是他们只是想保全富贵、性命,朱元章也乐得当个“聋哑”。可就怕他们心里想的,与嘴上说的不一样。
与史上大多数豪族出身的皇帝不同,朱元章身体力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不怕功臣们要地,要钱,就怕有人争相效彷。
“先生是朕的萧何,鼎臣是朕的樊会。与你们,朕可以说心里话。”
“朕不是不能容人,也不是舍得那点田土,官爵,朕连铁券都赐了,还差这点么?”
“可杨宪、胡惟庸之流,包藏祸心,常有谋朝篡位之心,朕如何能容!”
“忠义刻牌位,财帛动人心,公平、正义需要牺牲,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看在李善长的颜面,只要他们七个将低价购得的田土,还给凤阳百姓,朱元章也愿意网开一面。
这种恩典,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赶上的,李善长抬头看着皇帝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眼圈竟然泛了红。起身后,还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从元至正十三年,投奔皇帝开始,二十九年了!李善长从没有想过,他这张老脸,在威严不可直视的皇帝面前,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洪武元年,开国之后,他一直夹杂皇帝与淮西勋贵之间,左右为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生怕皇帝将这一众老兄弟赶尽杀绝。
“陛下,老臣,老臣代弟兄们,谢过陛下的隆恩。”,说罢,刚起身的李善长,又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鼎臣,你也坐!”,拉着李善长入座,朱元章开始揉太阳穴,二臣都看的出来,他头疼,可不是因为那七个不成器的家伙。
只要不是对老兄弟们开刀,李善长和汤和,也就没什么忌讳了。
都拍着胸脯告诉朱元章,别看他们上岁数了。但只要皇帝需要,上刀山、下油锅,保证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不急,不急!八月的应天,酷暑难耐,看看你们满头的大汗。”
“来来来,尝尝这冰鉴里的瓜果和梅子酒,保证让你们暑气全消。”
皇帝不说,李善长二人还真没注意到这东西,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不说,而且里面的瓜果和酒,都冰的扎手。
二臣刚经历一场“惊吓”,正好用些冰的压压惊,所以拱手谢过皇帝后,也一人拿了一壶梅子酒。
“陛下,这可是好东西啊!夏天有这么个东西,倒是不必担心中暑了。”
汤和对这冰镇的梅子酒,可是喜欢的紧,一壶酒咕冬咕冬几口就喝光了,舒服的喘了几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于是,又拿了一壶,小口的抿了起来,惬意的不得了。
“是啊,好东西!啊,好东西人人都喜欢。”
“春和殿,皇后,宁妃的寝宫,都有这种冰鉴。”
朱元章找他俩来,就是要说这种新式冰鉴的始作俑者皇长孙虞王朱雄英。
三个月前,这小子在“掀了”文化堂的屋顶,太子朱标也奉上谕,以“徒慕虚名,不尚务实”为名,将秦庸五人贬谪到了地方。
不用读书的朱雄英,可是解放天性了,换着法子在宫里折腾,除了宁妃,连太子都管不了他,整个就是一个小魔头。
七岁八岁讨人嫌,淘气是孩子的天性,朱雄英是淘气,可淘气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钟毓灵秀之气。
朱元章将其在文华堂言行,一一向两位重臣叙述。他这一番话,是诸皇子王孙中出阁学习以来,唯一提出学业应“务实求真”为主的。
“朕是庄户人家出身,小时候没读过书,也读不起书。”
“可不代表朕不知道,学以致用的道理。不能让东宫的那些个腐儒,耽误了咱的长孙。”
朱元章将满朝文武统统扒拉了一遍,思虑再三,权衡利弊之后,唯有李善长合适,又能教好朱雄英。
况且,李善长此人,通政略,晓军机,开国以后制定官制、律法,在朝中、勋贵之间,都有很高的威望。朱雄英有一个这样老谋深算的老师,对他这个没娘的孩子,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哦,李善长和汤和算是明白了,皇帝怎么突然转性了,开了这么大的恩典,敢情是为了自己的孙儿。
不过,这也不奇怪,《祖训录里写的明白: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授以镀金银册、银印。
要不是太医们闹个乌龙,再有一年半,朱雄英也该被册立为皇太孙了。现在,封这个虞王,也是为了维护天家的颜面。
既然,要定太孙,那就要着手按照储君的标准培养,所以皇帝才选定了李善长。
如此来说,李善长也好,陆仲亨等七位勋贵也罢,都是沾了虞王的福分,欠了这娃儿一份不小的人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