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为了避免过多的麻烦与争执。
李勇把科室里的一位副教授叫来了科室里,亲自给刘索隆一家人解释今天这件事。
在解释完事情之后,还亲自给刘七七做了手法复位与打前臂吊带的操作。
然后还亲自安排了神经内科的人来会诊,把刘七七马上安排进了神经内科的加床得以住院。
做完这些之后,刘索隆一家人才心事重重地从骨科离开,到了神经内科去住院了。
……
七点三十一分。
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休息室里,李勇耷拉着脑袋,看着左葫副教授。扫了一眼旁边正在值班的研究生。
研究生马上会意:“左老师,李老师,我刚发现忘记写病历了,我先出去了啊。”
说完麻熘地熘了,其实他写了。
只是懂事。
李勇这才捏着嗓子道歉:“左老师,对不起,我又害你往科室里跑一趟了。”
左葫此刻面色倒是没太大的波动,只是微微感慨了一声后,看着李勇认错的表情,才解释说: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也是经验不足。”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因为癫痫而导致肩关节习惯性脱位的例子其实非常非常少见。”
说到这,左葫语气一转:
“一般的情况下。我们临床多见的,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其中又以女孩子常见。”
“只是呢,我们搞临床啊,有时候掌握了一些专业知识后啊,还要学会多琢磨下才行。有些东西未必写在了教科书里,但我们要根据事实情况去推测和揣摩——”
“你想啊,我们常见的习惯性关节脱位的病人是什么样的?”
“无外乎两种:结构性的问题,外界刺激。”
“再填充便是——”
“第一,韧带松弛作为基础性的结构问题。第二,反复外伤。”
“女孩子的身体柔韧性比男孩子强,大多爱跳舞这些,拉伸韧带,这便有了以上两个危险因素。”
“可是小孩子的话。”
“你看今天这个啊,才三岁,他就不存在这两种情况啊,虽然小孩子可能是韧带发育没完全。是吧?”
“这也的确是常见的因素之一。”
“但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哪里会过多磕着碰着?”
“在这个时候,你就要十分谨慎了。”
“儿科属于哑科,你还是要多琢磨琢磨的。”
“自然,你也没碰到过癫痫病人导致习惯性脱位的病例,也不能全怪你,下次注意就是了。”
“而且你能够在听到了癫痫这两个字的情况下,往这方面想,就证明你看的书是不少的。平时没少查文献吧?”
左葫最后还夸了李勇一句。
李勇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有余季说:“当总住院,自然得细心些。”
“但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左老师,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了。”李勇表情真挚。
“而且一直也都记得左老师您那句话,病人和家属有时候很好湖弄过去,但是我们自己的本心,却湖弄不了。”
“今天这个病人,虽然我也完全可以给他做了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打发出院。”
“以后发了癫痫再脱位,那是后面的事情了,习惯性脱位多次入院,这是非常常见的例子。”
“可?”
李勇说到这,便叹了一口气道:“医生不能这么当啊。”
“所以只能多看书,争取做到不应付病人的情况下,仔细再帮遇到的病人查明病因。”
“只是自己欠缺考虑周全了,还赶不上八医院的医生。”
李勇摇了摇头,自嘲道。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按理来说,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应该是给八医院来擦屁股的。
结果被他李勇所以为的小医生的提示,却给他擦了屁股,这让李勇真的不好意思。
左葫站起来,拍了拍李勇肩膀:“这话说得对,又有不对。”
“我们是绝对不能小瞧了其他任何医院的同道,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你的基础和成长曲线,比他们要高得多。只是别人比你见识稍微广一些而已。”
“这没什么。工作的时间长度不一样。”
李勇马上摇头,苦笑道:“左老师,事实其实不是这样的。”
“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倒觉得还蛮好。”
“可我听病人家属说,那两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二!”李勇先比划出示指和中指,然后一边转成了ok手势,一边道:
“我三!”
这么一想,就更加沮丧了。
“关键是,我后来查了一下——”
“八医院如今都还没有关节外科的专科分出来。”
“这我老师要是知道了,恐怕会骂死我。”李勇继续补充道。
左葫也抓了抓脑壳,说:“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能是八医院里有什么厉害的人卧着吧。”
“但也说不通啊,就算是关节外科和运动医学的研究生和博士,一般也很少接触到这样的病例啊,蛮奇怪的。”
“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两个小医生到底是什么人了。”
“李勇,明天你不值班吧?”
“我正好受到了八医院一个主任的邀请,过去讲一堂课,你早上跟我一起过去呗。”左葫突然如此说道。
左葫这么一说,李勇一愣:“葫哥你去八医院讲课?讲什么课?”
左葫年纪比李勇大不了太多,李勇刚进科室,左葫才是主治,所以关系很近。
属于那种,做错事喊左老师,平日里就是嘻嘻哈哈葫哥的关系!
“也就是关节脱位,那边有个主任讲他们最近才在科室里刚兴起来关节脱位手法复位的业务,让我过去教学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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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原因不知道,但是给的钱不少。”左葫十分直白地说道。
李勇便说:“那好啊,我过去一起听葫哥你讲课。”
“尽耍嘴皮子了,要不你来讲?其实你的功底也够了。”左葫一边说着,一边扔给李永一颗槟榔,正好打到了他嘴巴。
“在葫哥面前,我不敢造次。”李勇赶紧歉意笑着回。
……
八点左右的时候,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的门口。
刘索隆对自己母亲李梦香说:“妈,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这里有我和青青两个人在就可以了。”
李梦香摇头,有些失神:“你和青青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我陪着七七,我一个人照顾得过来的。”
“我?”李梦香欲言又止。
刘索隆则是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肩膀,拉长声音说:“妈,这其实不怪你。”
“你要想啊,就连李医生都没想到这一茬。”
“我们难道还要比医生更加专业啊?”
“那位左教授不也说了嘛,这种事情很罕见,只是非常少的情况。”
“而且当时也不是你一个人生气,我们都生气啊。”
“湘南大学的医生都不一定拿捏得准,我们认识错误,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明天或者过两天,我们去给那个周医生道个歉吧。”
李梦香抬头看了下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情愿:“给他道歉?如果不是他咒?”
刘索隆当即打断:“您又犯轴了不是?”
“说要咒的话,那你也咒人家了,人家也癫痫了啊?”
“神经外科的胡教授都讲了,现在七七的癫痫,是阵发性的,属于初期,很好控制。”
“也好在是发现得早,各个神经的功能都没太大影响。这么早发现,是好事情,早发现早治疗。”
“治疗得好。”
“以后有可能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复发。”
说到这,刘索隆又道:“你这么想啊。”
“如果不是那个周医生这么说,你在李医生面前提了一句的话,李医生是不是就给我们做了手法复位,我们就回去了?”
“好,那就算这一次七七的手没问题了,以后都正常。”
“我们不知道他有癫痫。”
“然后他发癫痫时,我们也没注意。”
“按照胡教授讲的,反复的癫痫发作影响了脑部的神经功能,导致七七出现智力低下。”
“就连成年人反复癫痫发作,也可以出现记忆力下降、反应慢、反应迟钝等!”
“那到时候,我们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七七这一辈子怎么办呢?”
“你觉得是吧?”
“你想有一个傻孙子、就天天带在身边一辈子啊。”刘索隆笑了笑,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最后还开了个玩笑。
身为成年人,作为人父,也为人子,他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
李梦香这才打了刘索隆一下:“你才是个傻小子,我家七七可不傻,精灵精灵的了。”
刘索隆马上道:“这不就是了嘛,这么精灵的七七,如果因为我们的大意,就出现了那些情况的话,那我们才后悔都来不及。”
“好了啊,不想这么多了,你先回去休息。”
“然后明天和我爸去给周医生道个歉,如果您不想去的话,我去道歉。”
“现在七七的一切发育都还正常,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李梦香说:“我去道歉,我去亲自给周医生道歉。”
“索隆,你和青青回去休息,你们明天上班。去吧,我这里一个人能行的。”
李梦香说着,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现在是自责和复杂的情绪都有,不过被自己儿子这么一说之后,倒是愧疚感少了些。
刘索隆笑了笑,继续说:“妈,明天周末,下周工作日的时候,还有累得着你们的时候呢。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和青青守在这里。”
“你心疼儿子,我也心疼儿子啊。我还心疼我妈,听话,快去。”
“明天让青青他妈妈来送早饭中饭,你和我爸去八医院给周医生买点礼物,好好给人家道个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要请人家吃个饭。”
“你说癫痫这是神经内科的事情,他要是不说,谁发现得了啊。”
“……”
与此同时。
八医院的骨科二病区。
周成背着包,对杜严军说:“严军,那科室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啊?你辛苦了。”
“没事,周成哥。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休息。”杜严军对周成大方地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打开着手机,仔细地琢磨着周成给他发过来的关于关节脱位手法复位的视频资料.
另一只手,则是在不停地比划着,估计是在跟着视频里面的动作开始学。
周成看着杜严军这般动作,稍微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杜严军是不缺刻苦学习的精神的,应该来说,科室里的大多数人,都很刻苦,反而是自己以前,有点摸鱼了。
如今拥有了模拟器在身,是得把亏了好些时间的勤奋再捡起来了。
去读研!
工作。
这还真的是有点儿难选。
不过,既然与读研没缘分的话,还是想着怎么好好搞工作吧。
周成再仔细地看了一下一篇收藏起来的文档——
华国目前特别破格授予硕士及博士学位的要求及规定——
这也是没办法了啊。
周成真的很清楚,学医这一行啊,没学历寸步难行,这是目前国内的大环境,不可能因个人之力更改什么。
没学历,想拿编制都很难。
可是,考也考不上,想走特殊途径,貌似丁长乐教授看了他就不情愿,周成自然得找一找别的路子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总不能说考不上,别人不愿意带,就不去有这个想法了。
……
周六,早上。
杜严军一觉醒来,觉得仍然睡意朦胧。
昨天晚上啊,他起了两次,收了两个病人,都是骨折的,没有关节脱位,便直接先收治住院了再说。
也没打电话去请示罗云或者周成要不要做手法复位。
反正先不开抽血,不浪费检查的钱,住一个晚上的医院,对病人和家属估计构不成太大的经济负担。
今天早上不交班,因此杜严军八点半才起来。
周末的集中查房是九点到十点,外科的查房节奏很快,周末虽然要到医院,但事情不多。
洗漱一番。
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四十五,然后走进医生办公室,发现来接班的胡明组的普通住培——
郭磊已经到了办公室里。
科室的正常交接班时间是八点钟。
“磊哥。早啊。”杜严军对郭磊打了招呼。
郭磊看到了杜严军后,便说:“严军哥,你醒了啊?之前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喊你起来。昨天晚上很忙吧?”
“还好,就两个病人。没睡太踏实。”
“没什么特殊交班的,我都写在了交班本上。”杜严军说。
郭磊笑了笑:“我看了,严军哥,等会儿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你们组应该九点钟就会准时来查房的吧?”
“罗老师是这么说的。”杜严军回。
两个人正说着的时候,忽然发现,二病区的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了两个陌生便衣。
杜严军刚准备开口,郭磊就站了起来,客气问:“您好,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时候穿着便衣来办公室的,除了家属就可能是急诊病人的家属了。
“昨天是你们两个在值班的么?”来人之中,年纪稍大之人,当时就开口说。
听到这话,杜严军都赶紧紧张得站了起来:“是,老师,我昨天值班,有什么事情吗?”
站的笔直,只以为是什么科的上级或者医院的领导层来视察了。
郭磊也点了点头,不过没主动接话了。
昨天值班的是杜严军,可保不准是杜严军出了什么事,然后被医院的院领导找上门。他可不敢被牵涉进去。
杜严军是研究生,有人保,他就是野生的。
来人正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受严骇涵邀请的左葫与李勇两人。
左葫看到杜严军紧张,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口气好像是有点吓人。
便马上说:“不紧张,我们不是来视察和检查的,就随便找你们聊一下天。我们也不是八医院的。”
“哦!”顿时,杜严军和郭磊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八医院的领导层,那都好说,其他的如果是什么检查的话,那和他们这些底层人员,没啥关系。
“老师,您是哪里的啊?”杜严军还是客气问。
左葫和李勇两个人的年纪都比他们至少大了十岁,叫一句老师客气客气肯定不会错。
“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我叫左葫,这是李勇。”左葫倒也没隐瞒,因为不需要隐瞒,就大大方方地讲了出来。
扑哧两下。
郭磊和杜严军两个人又站了起来,站得比之前更直了!
别人不知道,但杜严军可知道昨天自己和周成接诊了一个病人,转去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
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同时暗中拨通了罗云的电话——
很快接听了,不过杜严军并没敢开扩音。
也没拿到耳旁。
只是加大了声音问:“两,两位教授?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罗云在电话另外一头——
喂喂!
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一阵,才发现事情颇为有点不对劲。
杜严军因为站在电脑面前,手机放在了电脑下面,被桌子栏挡住了,所以这动作李勇和左葫也都没发现。
“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你们坐下,不紧张。”左葫依旧笑呵呵地,然后走了进来,问:“我可以坐这里吧?”
“您坐!您坐。”杜严军赶紧回。
同时一边道:“两位教授,你们说你们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这么早来我们科室,是干什么的啊?”
语气随和,一方面就是说给罗云听的,提醒罗云,科室里来了两位不知名的教授,来头不小,不知道干嘛的。
是不是有突击检查哦,现在科室里一个上级都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杜严军还是颇为机智的。
罗云在另外一头,马上挂断了电话,然后一边往科室里赶,一边给蔡东凡打了电话……
这玩笑是不好笑的,如果真的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突然来,恐怕真有可能是卫生健康委员会安排的什么突击检查。
“你们科的严主任让我们过来的,我们就过来随便看看。”左葫也直说了,拉出来凳子,就要坐下去。
“严主任?”杜严军愣了愣。
“是啊,严骇涵啊,我没走错吧?是骨科二病区的主任吧?”刚准备坐下的屁股顿了顿,半蹲着。
要是走错地方了,那就有点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