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夏,黄坡镇。
知了趴在繁茂的杨柳树冠间‘知知’的叫个没完,为炎热的夏季徒增烦躁。
满是坑洼的石子路旁,张起铭蹲在路边嗦着冰棒,眼底带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陌生审视。
怎么就回来了呢?!
二十来年,老子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儿。
换了140㎡的大平层,手里攒了五六百个。
正想着这辈子值了,歇歇,带爸妈出去旅旅游,安安生生享受生活。
一觉醒来,全没了。
合着二十多年全白干,一朝回到解放前呗!
瞎折腾的时候也没见老天爷收了他,好不容易想踏实了。
一脚给他踢回来了,真行!
仰头望天,张起铭恶狠狠道:“贼老天,不让老子安生过日子呗?”
行,老子就顺你意了,可着劲儿折腾!
李奶奶的,淦
心里的彷徨和委屈发泄一通,张起铭还是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事实。
现在是1982年的暑假,等过了假期他就该上高二了。
按照原本的轨迹,高二后半学期老妈拉他谈心,哭的稀里哗啦说了好一通。
具体说什么给忘了,反正挺揪心的。
张起铭玩儿命学了一年多,把丢掉的课程给捡了回来。
以中等偏下的成绩考入省城长电计算机系,完成他妈给张家培养大学生的期望。
然后,他就成了标准的大学混子……
“起铭儿,起铭儿!”
啪
背后让人拍了巴掌,给张起铭拍机灵了。
“草。”外头向上一瞅,张起铭跳起来抡圆胳膊要给对方来一下。
薛刚撒腿就跑,拉开几米距离面目狰狞指着他:“卧槽,你别过来啊!”
张起铭正要说话,右手拿着的冰棒‘啪嗒’掉地上,摔成粉碎。
额角抽搐,张起铭在想给他骨灰扬哪儿比较合适。
“起铭儿,给。”
悄摸跑到后面小店买了两只冰棒,薛刚讨好的拆开一支递到他眼跟前。
把手里的木棍一扔,张起铭接过来嘬了两口,又蹲下了。
薛刚挨着他也在路边蹲下,嗦着冰棒问:“起铭儿,等会咱还去板儿厅吗?”
板儿厅,游戏机厅。
因为用的币跟钢镚钢板一样儿,所以孩子们都喜欢用板儿厅这么叫。
“不去。”张起铭摇摇头,满脸嫌弃。
四十好几的人了,跑去板儿厅打板儿。
我搁家里养养鱼,弄弄花儿不香吗?!
诶
也不对,我这年纪轻轻的养什么花花草草。
就是要弄花,那也得换成鲜活的娇花。
算了,先不想了。
张起铭心头的热乎劲,瞬间又熄灭了。
四十多年的生活,熟悉的城市,街头巷尾去惯了的小店。
亲友、家人、成就,眼睛一闭一睁没了。
指望他用短短几个小时就能接受现实,心得大……
不是,压根就没心吧!
“咱不说好的,我可把钱都带来了。”
薛刚拍了拍口袋,还在纠结好兄弟怎么不乐意去板儿厅了。
往常他不是最积极的,今儿是变性了?
“钱?多钱?”一提钱,张起铭脑子都清醒了。
看他放光那眼神,薛刚有点害怕的往旁边挪了挪,说:“没多钱,一……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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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里那光,瞬间熄了。
两块,你跟我在这扯什么澹呢?
也是,82年的两块钱,搁高中生手里就是巨款。
可对张起铭来说,两块钱跟没有一样儿。
他脑子里那些记忆,每个都是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