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见了,便是鼻头一酸,伸手将她挽住,低低唤一声,“娘!”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哭音,谢璇连忙顿了顿,才又稳下语调道,“娘想要做什么,只管吩咐阿鸾就是。娘自然要没事,可这家里,却也绝对不只娘一人撑着。”
肖夫人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谢璇,她还显稚嫩的脸上,却已有了一抹坚毅,就是眼神,也是清明而坚稳,这是两个月前,在她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
这个孩子,毕竟还是如她所愿地长大了。可是……这样成长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直到这一刻,肖夫人才有了一瞬的软弱。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永远被宠得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无需长大。可惜……如今的定国公府已经风雨飘摇,再不是他们安全的庇护所了,所以……长大好,虽然长大,需要付出代价,从痛苦中超脱出来,但至少,等到狂风暴雨来临时,可以有勇气说一声,无妨。
“为娘只是想着让人去准备一下吃的,人是铁,饭是钢,总要先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谈及以后。”
“娘放心吧!阿鸾已经安排好了,你便坐下歇着就是,别的不好说,这点儿小事,阿鸾还是能帮忙的。”谢璇将肖夫人扶坐回了椅子上。
而肖夫人听谢璇说罢,也总算是稍稍安心地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内室里,谢珩怕是醒来了,隐约听见说话声,说些什么,听不清,可李氏的哭声却是没有断过。
肖夫人便是神色暗淡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恍似低语一般道,“步步退,步步让,走到如今的地步,真不知……你爹和哥哥们在想些什么。你爹和哥哥们什么都好,就偏偏只有这点儿不聪明……”肖夫人说着,语调已是不稳,“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不知他们可会后悔么?”
谢璇心下一沉,却没有办法作答。她不是她的父兄,所以她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现在的做法,她不是她的父兄,她也无法臆测未来若是……他们心中可会悔愧。
因着陛下还在秋狩,因而就是京中也冷清了许多,因着谢珩伤重,倒也有不少人送了礼来,但人到的,却是极少。
谢璇帮着处置来礼,看着林嬷嬷她们将礼都登记在册,看了便不由冷笑,在心里暗忖道,这京中之人看人看事果真处处透着机巧,虽然还不到门庭冷落的地步,但是,也足够让人看清楚一回人心了。
不过……这不就是她大哥想要看到的吗?只是……这样的结果,不知那位是不是就能满意了。
又过了数日,九月初七,秋狩结束,圣驾回了京。
第二日,陛下的赏赐便是送到了定国公府。
无非是告诉这朝中京城里的有心人,他对定国公府的信重一如往昔。即便定国公府的世子,定国公的爵位继承人伤重,废了一条腿,自然无法再跨马疾驰,上阵杀敌,甚至连子嗣也艰难了。
而且,在外人看来,这个子嗣可能艰难,不过是太医为了让定国公府面子上好看些的谦辞罢了,事实上就是定国公府世子往后是别想再有子嗣了,日后,多半只能从兄弟亲族中选一个来做嗣子了。
但即便是这样,陛下对定国公府还是恩宠不减,这可不就让朝臣们心都热了么?这可是个不只英明,而且重情义的明君啊可不就当得他们的全心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
谢璇却委实生不出什么敬畏感恩之心,在好声好气将天使送走之后,便吩咐人将那些赏赐暂且深锁进了库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