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娜塔狂奔着抵达了零号房间,一脚踹在那扇看起来老朽但仍旧坚固的铁门上,正如她所想的,那把挂在门上的铁锁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笑话,只要她来,轻易就能打开。
门开了,零号依然被铁链锁着,目光呆滞眼帘低垂,这是被打了太多致幻剂的结果。雷娜塔用从工具间带来的剪铁钳夹住锁链踩上去使劲,这些铁链虽然能够困住一个女孩,但厚度并没有太多,薄薄的一层,以她的力气,借助这工具也能打开,只是需要费点时间。
“你真的来了。”零号忽然睁开了眼睛,声音低的好像一不注意就会熘掉。
“我当然会来!”雷娜塔不明白零号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看到她这会儿醒过来了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手里都更有了些力气。
“其实你可以选择抛弃我的。”零号喵了一眼雷娜塔手上的家伙事儿,“所有该做的准备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你不来带上我,你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
某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就连这个房间里的铁架子也被震的摇摇晃晃,上面放着的劣质手术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堆,年久失修的连接处传来令人惊季的摩擦声,头顶上的白炽灯泡啪地碎了。
“他们开始了。”零号低声说,寂静到叫人害怕的黑暗中,她的眼底荡开灿烂的金色,这样雷娜塔就又能看清楚东西了。
“在你眼里我是会那么做的人吗?”雷娜塔停下了手里吃奶的劲儿,她有点难过,因为零号居然认真思考过她的背叛。
“其实跟你定下契约之前我还怀疑过。”沉默了几秒钟,零号承认了,“不止是你,是所有人,我曾经见过世上最可憎的背叛,也害怕自己遇到同样的事。尽管在事后我绝不会放过忤逆我的人,但给我留下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我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很胆小的家伙。”
在这种时候是不该说这种事情的,零号的命现在全部掌握在雷娜塔手里,如果她真的把雷娜塔说生气了,雷娜塔一走了之也不是没可能。
雷娜塔久久地看着零号的眼睛,她一直都觉得这女孩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魅力。分明她就坐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经历过不为人知的很多很多,漂亮的眼神里时常透露出久远的迷茫,像是站在晨雾弥漫的湖边,低声说些叫人不容易听懂的话。
她又重新捡起那把钳子,继续夹着靠近零号手边的地方踩着发力,零号不得不低垂着手臂配合她,看着她哼哧哼哧憋的满脸通红,链环上慢慢留下明晰的剪切痕迹。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该有也不会有背叛的。”雷娜塔低着头忙活,也不抬眼看零号,“你既聪明又漂亮,比我懂很多知识,我觉得能认识你是件幸运的事。你曾对我说过,这一路上不会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的话,那么就请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的离开我,那样就不是背叛,我也不会伤心。至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零号,永远住在这里的零号。现在,我要带你一起去实现你对我说的话了。”
话音落下,最后一点铁环也被成功剪短,雷娜塔长缓一口气把钳子丢掉,跌坐在地上,做完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累,她得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不然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很难再跑得动。
时隔多年零号终于重获自由,她活动着僵硬的关节,慢慢找回身体应有的感觉。她看着大口喘息的雷娜塔,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雷娜塔抬头看着她。
“对不起。”零号说。
雷娜塔摇摇头笑了笑,她就是那么一个简单又纯粹的人,没有莫斯科女孩们绕来绕去的花花肠子,如果有人伤害了她,只要愿意对她道个歉一切就都会过去。
她们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雷娜塔捡起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面是她仅有的行李,几件衣服和从厨房偷来的梆硬牛肉干,这是他们最容易携带,也是最容易补充能量的食物,任何逃亡的路上,吃的都是最重要的,否则在这种高寒地带的野外很容易因为体力的下滑而冻死。
“你不带东西么?”雷娜塔看零号两手空空。
“没什么好带的,也没有东西能带,我现在一无所有。”零号扭头看着雷娜塔,忽然又笑了,“除了你。”
雷娜塔微微有些脸红了,因为这句话真的很像是那些书里写过的告白。
她们奔走在蛛网般的走廊里,楼板一块块地坠落,砸在地上裂成碎片,通风管道的裂缝中射出炽热的白色蒸汽,红热的钢管渐渐弯曲,各种声音汇成这只黑天鹅垂死的哀歌。四面八方都是喷流的火焰,好几次几乎压着她们的头顶掠过,雷娜塔的头发被烧着了一点,令人意外的是零号反而没有事,仿佛有名为幸运的神祇卷顾着她。
爆炸一波接着一波,热风和灰尘呛得雷娜塔几乎无法呼吸,零号让她弯腰垂着身子走,用力拉着她的手,这样她就会好受点,因为在爆炸的热场中热量和风都是往上走的,接近地面的空气反而会好一些。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们也得往上找路,通往下层的楼梯已经被炸坏了。
“没办法了,我们得选个别的出路。”零号在烟尘中四顾。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雷娜塔剧烈地咳嗽着,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们逃不出这座港口,就像很多年以来死在这里的军官,孩子或者护士们一样,在这样的爆炸中他们甚至还在那座大厅里醉酒狂欢,所有人的命运都注定要与这座港口为伴。
“有,但是得冒点风险。”零号拉着雷娜塔毅然往反方向走去,拨开黑烟靠近墙壁,这里的墙壁已经被烧的发黑发烫甚至开裂了。
零号使劲地踢着开裂的墙壁,好像是要在上面踢出一个洞来。雷娜塔以前也想过这种场面,比如自己是一个天赋神力的姑娘,一拳就能把这座牢笼敲出条逃生的路,挥舞小拳头砸在青灰色的墙面上。可惜的是她从来没做到过,但现在她却莫名的相信零号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