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梅斯菲尔德露出了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看起来好像是……在嘲讽？

米斯特罗心头一跳，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还没有等到他多想，梅斯菲尔德就笑笑着说：“好手段，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梅斯菲尔德摊了摊手，就像是放任自由一般，摇头说道：“更换晨曦之主教宗之位的事情我同意了，既然已经在现场确认了结果，何不更进一步，直接在现场完全教宗的交接吧。”

看见梅斯菲尔德如此的悠然自得，这一次轮到了米斯特罗慌了。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判断无比的自信，认为梅斯菲尔德已经背离了晨曦之主的教义，现在现场的情况是，大多数的晨曦之主的信徒都在支持自己这一边，梅斯菲尔德在晨曦之主教会中的根基已经被动摇。

剩下的事情就是开始借用自身的影响力，在完成了权力的交接后，快速的消除掉梅斯菲尔德在晨曦之主教会的影响，由此想办法打断梅斯菲尔德如日中天的状态，最终想办法让这场不义战争被压制下去，重新恢复两国之间的和平。

他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去努力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梅斯菲尔德那个家伙还在笑！

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一般，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取得了胜利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他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感觉有些进退两难。

也就是在这时，梅斯菲尔德看向了众人，嗓音中带着一些轻松愉悦的意味，说：“那么，你们打算让什么人来担任这个教宗的位置呢？”

看着梅斯菲尔德那心怀鬼胎的表情，米斯特罗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按照原定流程继续下去。

他就不信在这种绝境之下，你梅斯菲尔德还能翻盘秒我！

他咬了咬牙，举起手说：“我认为罗伯特大主教这么多年来辛苦耕耘传教区，作为晨曦之主教会的老牌大主教，值得信任，实力也足够，可以成为下一任的教宗。”

有了米斯特罗开口，周遭的大主教们在迟疑了片刻后，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说起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作为这一次以两人之力推动着这一次评议会朝着如今这个方向发展的罗伯特和米斯特罗，自然是成为了最主要的人选。

不过米斯特罗表示，他对于成为教宗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想做好自己异端审判庭的工作，要是真的有想法的话，就支持一下罗伯特大主教。

有了米斯特罗的鼎力相助，很快越来越多选择的天平朝着罗伯特大主教的方向倾斜，或许众人心中也隐藏着某些微妙的想法吧。

毕竟真要说起来，比起米斯特罗，罗伯特大主教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凯尔·d·海洛尹丝的教父啊！

这样特殊的身份，在实际谈判之中，往往能发挥出特殊的作用。

其实晨曦之主及奥会内部是希望能够和尹贝尔联邦那边进行一次友好的谈判的，可是考虑到如今双方之间情况越发紧迫，隐约有一种完全没有机会收场了的感觉，连带着两国之间都开始主动的对自己人和外人进行了拆分。

双方之间好像在这一刻给对方布下了信息孤岛，想要将对方的一切窥探都隔绝在外边一般。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把消息完全隔绝掉的，像是那些高层与高层之间，本身就有相互的联系方式，无非就是双方之间愿不愿意进行约谈而已。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现实罗伯特这样的能够和尹贝尔联邦高层那边间接进行谈话与沟通的人到底是有多重要。

尤其是身份地位特殊的那部分存在，比如说他的教子海洛尹丝君主，只要能够直接和他顺利对话，那就有可能帮助晨曦之主教会与联邦那边进行和平友善的沟通。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海洛尹丝君在尹贝尔联邦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了。

很多时候终止战争最简单的一种方法，就是自上而下，双方之间相互达成了约定与妥协。

无所谓软弱，仅仅只是觉得这场战争并不应该爆发。

这就是在这次教宗重新选定中，那些大主教和主教们会有很多人打算更换掉梅斯菲尔德的原因，他们始终坚信，绝对的正义虽然遥不可及，但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只要他们多努力一点，就有机会距离那个他们所追逐的正义更进一步。

现场各方教会的中高层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在此之前，他们看到梅斯菲尔德一副自信的模样，就好像是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拦住他选择一般。

那样坚决的态度给了他们一种错觉，那就是梅斯菲尔德能赢。

只是现在看到了如今晨曦之主教会内部投票中，梅斯菲尔德竟然真的连基本盘都没有保住，之前的一切自信就都成了笑话。

这样荒诞不羁的场景，甚至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梅斯菲尔德，这个坐在教皇位置上这么多年的家伙，早就已经不像当年一样高居神坛了。

“真实精彩的演出！”

梅斯菲尔德轻轻的拍着手掌，脸上带着不似作伪的愉悦的笑容，站起身来走到了罗伯特主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这样一来，你就是下一任教宗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米斯特罗，说：“按照晨曦之主教会的相关规定，既然已经确定了下一任的教宗，那么就选择将信任教宗之名，上书我主的神国吧！”

他就好像是对于自己被剥夺了教宗之位毫不在意一般，来到主做上，开始调用体内的圣光之力，在虚空之中勾画出悬浮着的神文。

那神文闪烁着澹澹光辉，梅斯菲尔德漫不经心地说：“等到神文上书后，得到了我主的允诺，你一定要好好干下去啊！”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手指丝毫没有停顿的将悬浮在半空中的神文全部写完，然后目光看向了审判长米斯特罗，意味深长的说：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饶是向来刁钻的米斯特罗，也没有想到梅斯菲尔德会这么轻易的认输，虽然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些微妙，但看到梅斯菲尔德主动将教宗之位更换的神文写完，他心底里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梅斯菲尔德到底还有什么后手，但是现在至少教宗之位已经拿回来了。

“没有问题的。”

梅斯菲尔德点了点头，手指点在了神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文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到了神圣布里尼亚圣山上晨曦之主教堂的方向。

现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众人一直到这时候才感觉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而就在这时，圣山的远方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动，一道流光从天边飞跃到现场，轰然化作一团火焰，撞碎了圣堂评议会的玻璃。

一道澹澹的威压让众人心头一惊，这股气息是……晨曦之主的力量？

事实上，在他们有了反应以前，晨曦之主教会的诸多中高层就已经起身做出了恭迎的姿态，微微低头，说道：

“我主！”

那个灼灼燃烧的焰火之中传来了一阵澹澹的“嗯”的回复，然后就看见了一道同样以更呢神文书写出来的纸张从半空中落到了桌上。

毫无疑问，这是神谕。

作为晨曦之主的信徒，他们都可以感受到，那圣域上残留着的力量，与他们所信仰的神的力量别无二致。

众人纷纷上前查看，几乎每一个看到了上班内容的大主教们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游移不定的目光看向了罗伯特大主教与米斯特罗审判长。

有的人脸上露出了讽刺的表情，有的人在暗自叹息，有的人甚至露出了神不思蜀的表情。

米斯特罗心头一跳，立刻上前去看了一眼神谕上边的内容。

只扫了一眼，他就发出了惊怒的声音，但是很快特就将这样的声音压制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有其他教会的高层见状，低声询问了几句是什么情况。

还没有等到他从其他晨曦之主的高层那里获得相关情报，就听到了米斯特罗咬牙切齿的说：

“遵循我主的神谕，梅斯菲尔德继续担任晨曦之主教会的教宗，一直到梅斯菲尔德选择卸任教宗之位后，再由罗伯特大主教成为下一任的教宗。”

现场众人听见了米斯特罗审判长那咬牙切齿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浑身一激灵，便是知晓这件事情恐怕要成为一个大笑话了。

是的，对于教宗的任免，实际上基本绝大部分教会都有主动任免教宗的权力的，简单来说，谁来担任教宗，是教会自己内部直接来下定论的。

当然，像是晨曦之主教会这样，神祇会积极响应信徒的教诲，理论上新一代教宗都需要得到自家神祇的同意后，才能获得法理意义上的主宰教会的资格。

可问题是，千百年来，晨曦之主从来没有主动干预过教宗的选择，哪怕有的时候教宗的选择上充满了还木，且最终胜利者本身对于神祇的信仰并没有那么深入内心，也没有听说过晨曦之主会干涉教宗的选择。

是以打从一开始，所有人就没有想过，他们在选择出了最终胜利者以后，却发现胜利者没有办法得到神祇的认可，甚至于神祇还主动颁布了神谕，否决了教会这边提出的方案。

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意外情况，着实有些让惊愕。

而回过神来的米斯特罗受到的打击更大，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在遵循神所引导的绝对正确的道路前行的，甚至主动站出来打算终结掉梅斯菲尔德对晨曦之主教会的控制，也确实是认为梅斯菲尔德已经不合适了。

可是现在，引导他走向了这条道路上的神却自己否定了做法。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他所做的这一切，花费了如此多心血想要达成的这一番正义的举措，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吗？

这样的打击，甚至远远超过了没有成功的将梅斯菲尔德拉下马的打击。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弥漫在心头，这一刻，米斯特罗好像感觉周边的光芒都暗澹了一般。

“难道这场战争真的不可避免吗？”

米斯特罗的表情有些暗澹。

他也是报警岁月洗礼的晨曦之主教会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来，晨曦之主的异端审判庭活跃在大陆各地，积极的配合着各方势力打击邪恶。

他见过了太多这个世界的黑暗，甚至很多时候他能够看到，坐在统治者位置上的那些人的耀武扬威才是带来邪恶恒生的罪魁祸首。

正是因此，他才如此坚定的认为，梅斯菲尔德的选择一定是错误的。

尤其是在主动发起战争这件事情上，明明还有更多的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最后却演变成了这样的会让所有人悲伤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他不接受。

也就是在这时，感觉周边一片漆黑与寂静的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对于一位审判长来说堪称是大逆不道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多年来所见的一切都是基于现实的结果，是经过了历史验证的正确推论，我的一切行为都不是错的，都是确实希望世界朝着更快更好的方向发展的一种正确指导。

那么……错的到底是谁？是神吗？

这种在往日里他根本不可能会去生出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悄然扎根，然后又被他快速掐灭掉。

他用尽了自己的每一份经历，去克制自己不要多想，然而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看到了上方梅斯菲尔德那脸上含笑着的表情。

实话实说，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嘲讽的味道。

但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嘲讽的笑容，呈现在米斯特罗审判长心中的，才是最大的嘲讽。

就好像是他很在以前就已经看到了结局一般，静静地看着自己拼命的挣扎，然后给了他一点光芒后，又快速的将这道希望的光芒给掐灭了一般。

何等冰冷而又残酷的现实。

按照他和罗伯特原定的计划，只要有机会将梅斯菲尔德给拉下马来，就可以借助这新任教宗上台所给出的理念与承诺的机会，为和平发声。

这样一来，就算是梅斯菲尔德本身，也没有办法阻止一位刚上任的教宗所提出来的主张。

等到了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在推动主张之中，进一步影响到其他的教会，为这场本来可以不存在的战争发生。

甚至于罗伯特和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阻止双方之间的冲突进一步壮大，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打通双方之间沟通与理解的桥梁，第一个想要先终止战争而该做的事情，就是和正神教会之间互通有无。

只要正神教会之间对于凯尔的那件事情有了更多的认知与了解，亲眼将那根本不存在的所谓“深渊威胁论”给辩驳掉，然后借着罗伯特与凯尔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就一定有机会让大家之间相互理解，达成共识。

可是现在这一切还没有起航，就死在了萌芽阶段。

想到了这里，米斯特罗的表情逐渐暗沉了下来。

……

圣堂评议会结束了。

不出预料的，今天评议会上的风波会以最快速度扩散到整个圣山甚至没过上半个月，就会传遍整个神圣布里尼亚。

等到了那个时候，是个人都会知道梅斯菲尔德明明没有做任何的事情，就轻而易举的将晨曦之主教会的诸多支持罗伯特大主教的中高层们的谋划全部打碎。

更可怕的是，那个支持梅斯菲尔德教皇的存在，甚至不是人类，而是神。

是神选择了梅斯菲尔德教皇来作为晨曦之主教会的教宗。

只要这个理念能够确定下来，那一定不会成为某些存在用来打击梅斯菲尔德教皇威望的工具，恰恰相反，这还会成为梅斯菲尔德教皇地位正确性的依据。

对于广大信众而言，既然梅斯菲尔德能够得到自己所认可的神祇的选择，那就说明梅斯菲尔德对于教会而言，在神的眼里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个。

这样一来，原本梅斯菲尔德本来因为这次事件而有所动摇的威望，反而是在被众人弹劾了以后，不降反升。

毕竟……梅斯菲尔德教皇得到了神的认可啊！

……

圣山某一处黑暗的角落中，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响起：“我到了，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阵沙哑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那道人影就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你想好了吗？米斯特罗哦，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身披着一身黑袍的米斯特罗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满是麻木，虽说在很多时候，他面对大多数敌人的时候基本也是这一副麻木的表情，但是现在显然他变得更加危险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沉痛的神色，低声的说：“没关系的，难道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

黑暗中的人影再次叹了一口气，说：“刺杀当代教皇什么的，这样的计划真的是太疯狂了。”

米斯特罗摇了摇头，说：“我所见到的战争的创伤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在匪徒上挣扎的难民们的哀嚎，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这并不是一个为了铲除奸邪而引起的战争，而仅仅只是一次神圣布里尼亚为了巩固自己既有地位而展开的一场巩固自己权威的对外战争。”

此时，已经距离那场闹哄哄的圣堂评议的时间过去很久了。

两个月的时间，米斯特罗想了很多很多。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圣山之中发生了很多变化，最明显的变化是，如今梅斯菲尔德教皇下了的命令，响应的执行者数量变得更多了起来。

有着神祇在身后充当他权威性的后盾，没有多少人愿意直接正面挑动这位教皇的情绪。

甚至于有人已经喊出来了“梅斯菲尔德教皇得到了神的支持，进攻尹贝尔联邦的行为无疑是再正确不过的正义之举”。

但是，虽然有的时候米斯特罗作为审判长，看起来古板而又疯狂，可他依旧知道，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权威高的人来判断，那就一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