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儿子半夜的永定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换了面圣的衣裳,面沉如水地进了宫。
两家的儿女亲事,原是结盟之举,是巩固新旧两朝的好事,所以祁家送了哪个女儿过来,他都不在乎。反正女人都是一样的,他儿子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
可是,祁远章的女儿对他的儿子下了杀手!
他的启明如今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太医说随时都有可能断气,叫他如何忍?他不杀了祁远章满门,实难泄恨!
清晨的日头越升越高,便像是他的怒火。
永定侯杀气腾腾地进了宫门,要见建阳帝。
然而建阳帝一大清早便带着人去了园子里赏花,根本不在他想见的地方。他只好又让人去向建阳帝禀报求见,一番折腾,他身上的杀气显然更盛了。
直到见了建阳帝的面,也未能尽数收起来。
建阳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宽背椅上,看见他来,只撇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他只管盯着角落里看,看得目不转睛,万分专注,像在看一件世上最有趣最要紧的事。
永定侯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臣要杀了祁远章!”
建阳帝却像是没听见,仍一动也不动。
永定侯咬了咬牙,蓦地重重一磕头,喊出声来:“还望皇上允许!”
他本是武将出身,身强体健,中气十足,这大声一喊,震耳欲聋,吓得椅子上的建阳帝浑身一抖,瞪着眼睛向他看过来。
建阳帝的手按在了腰刀上。
他随身带刀的习性一直未改。
永定侯不由背上一毛,急忙低下头去,放轻了声音道:“皇上恕罪。”
建阳帝寒光熠熠的腰刀已经抽出了近两寸。
忽然,有团东西从角落花丛里蹦出来,一摇一晃朝他们走近。他杂草般蓬乱的头发上沾着黄艳艳的花瓣,愈发得像是一团草。
“噌”
建阳帝手里的刀就又收回了鞘里。
他盯着眼前滑稽可笑的侏儒,声音闷闷地叫了一声“小祝”,唤他上前来。
二人随即耳语了一番。
声音很轻,轻得不远处的永定侯连一个音也没有听清楚。
他只看见建阳帝的嘴皮子上下嚅动,说得飞快,而侏儒小祝站在那屏息敛目,听得一脸正色。
因为生得丑陋而古怪,小祝这一正经起来,很有些骇人。
永定侯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这丑东西生来碍眼,实在不知道建阳帝喜欢他哪里,不但将他时时带在身边,还让他充当自己的传声筒,极尽荣耀。
这般想着,永定侯忍不住垂下头,看起了地。
没一会,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小脚。
脚的主人“桀桀”笑了两声,而后高声道:“侯爷起身吧,皇上让您坐着等,不要跪坏了身子。”
永定侯一愣,抬起头来:“坐着等?”
小祝指指他身后:“喏,这不来了吗?看来侯爷运气不错,不必等了。”
永定侯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见了祁远章,顿时神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