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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时,还是活生生的人,回来的却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字。
死讯这种东西,只会把活人放在火上烤。
快马赶回来报丧的侍卫,跪在杨玦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窗外的夜,已经浓郁得伸手不见五指。
廊下的灯,不知何时也被风吹灭了。
沉默不语的六皇子,塑像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侍卫跪到腿麻,方才听见他问了一句,“可有遗言?”
狂风从外头吹进来,将室内昏黄的灯光吹得摇曳不止。杨玦的影子,映在墙上,拉长了又缩短。
侍卫把头低低地垂下去:“回殿下,并无遗言。”
帝姬出事后,他们将她的寝殿、书房全都翻了个底朝天,可什么也没有。
她的死,全无征兆。
那日,她前脚还在和侍女有说有笑,商量着回头要做些茶点来吃,后脚便趁侍女离开之际,拿了把剪子刺向自己的心口。
那般的突然和决绝,简直如同中邪。
等到侍女发现她时,已经来不及。
鲜血涌出,生气流逝。
侍女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摔出门,扯着嗓子让人去找太医来。
然而,神仙过来,也没有用处了。
剪子扎得极深,仿佛要将少女单薄的身躯直接扎透一样。
她安静地躺在地上,早就没有了呼吸。
匆匆赶来的太医,惊惶万状,差点晕过去。
好好的帝姬,突然死了,算谁的错?
众人俱都怛然失色。
若非运气差,他也不会抽中那根倒霉的签,亲自来报信。
谁都知道,六皇子杨玦最是疼爱帝姬,他要是因为死讯发了疯,那报信之人必死无疑。
但奇怪的是,六皇子沉默半日,只问了这么一件事便起身离开了。
他既没有发火,也不见伤心,只是石头般的沉默。
脚步声很快远去。
大门敞开,侍卫暗暗长松了一口气。
廊下灭掉的灯笼,被重新点燃,黑如墨海的夜翻涌着亮起来。
杨玦的影子在墙上来回变幻。
心跳声沉重得让人眼前发黑。
他大步走过去,用力推开门,扑到书桌前。
宽大的桌子上,散乱地堆积着从未拆封的信件。日子久了,信封上积了灰,熟悉的字迹也变得有些陌生。
灯亮起来。
杨玦紧紧抿着唇,从乱糟糟的纸堆里,随手抓起一封拆开来。
墨字工整而隽秀。
他站在桌前,一封封地拆,一封封地看。
地上慢慢落满寿春的心事。
杂乱的信,胡乱地拆,杨玦所看到的日期全是错乱的。信里的她,有时说些趣事,花开了,猫跑了,昨夜没能睡好云云,但大多时候都在哭问。
为什么?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送她走?
又为什么要吻她——
写到后面,她渐渐连为什么也不问了,只是颠来倒去地说对不住,她错了。
“六哥,求求你……”
她一边认错求饶,一边大哭不止。
信笺上的湿意,好像还残留在那些墨字里。
杨玦手指颤抖,几乎要拿不住这张薄薄的纸。
“六哥。”
风声呜呜咽咽,恍忽间,他听见了寿春的声音,但回过头,身后只有一片寂寥的黑暗。
成堆的信,终于看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