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起来不像是五十岁出头,至少年老十岁,头发花白,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浑浊,直勾勾瞪着天棚,鼻孔前面半天也没有呼出白气。
“死了?”虞青凤小声问廉书荣。
廉书荣摇头,“我刚摸了脖颈处,还有轻微跳动,鼻息也微弱,应该是没死,可是看外表,又像是死了。”
“不死也离死不远了。”裴无厌转身吩咐侍卫赶快把房子烧热,赶快找东西给田磊盖上取暖。
忙活了半天,终于是能够看到田磊胸膛起伏。
又缓了一会儿,田磊能够小声开口说话。可他一开口便是责备。
“干嘛要多管闲事,干嘛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为什么死都这么难,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是死不了?早知道让那个人给我个痛快就好啦。”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田磊想死的问题,这一点虞青凤多少能够理解,田磊失去了贾琴,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寡老人,生无可恋。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田磊口中的“那个人”。
“田大爷,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虞青凤猜测,大boss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大理寺要前往溯州调查贾琴的命案。贾琴和田磊毕竟是六年的夫妻,也许贾琴会多少透露一些自己的秘密给枕边人。所以田磊必须要灭口。
“不认识,路人,一开始进来还以为我死了,跟你们一样,摸脖子探鼻息;看我没死,还想要在房间里点火给我取暖。我说不必,不必多管闲事,我只想要静静死去,图个善终。”
田磊用细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嘀嘀咕咕。
虞青凤着急,便主动再问:“那什么叫让那个人给你痛快啊?他如此提议过?”
“那人身上有剑,说可以帮我,让我痛快去死。我谢绝了,哪能给他人再添罪过和麻烦?再等等吧,反正就是时间问题。”
虞青凤与裴无厌对视,所谓的那个人一定也是死士,点火不是为了取暖,是为了烧死田磊,听田磊说想要善终,也不忍在他临死前让他承受火刑之苦;但说给田磊一剑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完成任务。
最后那个死士没动手,也许是因为他等了一会儿,以为田磊已经死了,又或许是心软了,又或许是认定田磊肯定能够在他们到来之前断气。
总之一句话,阴差阳错,田磊因为自己寻死觅活,反而逃过一劫,没有被死士亲手杀死,等来了他们这群救兵,活下来了。
“那人什么模样打扮?”裴无厌问。
田磊转动浑浊的眼珠,朝向裴无厌,茫然地说:“男子,黑衣。其余的看不清。”
“田大爷,你跟我们走,去溯州城看郎中。”
虞青凤从前就是个社畜打工族,最多只能在各种慈善基金上捐点钱,收养两只流浪猫。现在,她可是大理寺卿身边的贴身婢女,抱住了裴无厌的大腿,算是有钱有势,还不趁机体验一把做慈善帮助弱小的成就感?
蔺鸣和廉书荣一同去看裴无厌,想要看看这位大理寺一把手对于虞青凤的自作主张有何反应。
裴无厌默许。
“不去,我就在这。这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为什么一定要死?”
“一无所有,生无可恋,活着也是煎熬,不如早日去与亲人团聚。”
虞青凤咬了咬嘴唇,竟然无法反驳。那些心灵鸡汤大道理,在田磊这里全都变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田大爷,你跟我们进城去看郎中养身体,三日之内,我帮你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如果我做不到,我负责花钱给你买安乐散。然后把你与贾琴合葬。”
“安乐散是什么?”廉书荣好奇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祖父是药师,我自然知道安乐散,这是一种非常名贵的药物,有剧毒,服下之后可让人进入梦乡,梦到最想见的人,最喜欢做的事,安乐离世。这味药材非常名贵,溯州城最大的药铺才有的卖。”
廉书荣恍然,夸张地说:“啊,我想起来了,这药我也听说过,但是真的很贵。你是真的舍得啊?”
“因为我有自信啊,三日之内,必定能让田大爷重拾活下去的希望信心。怎么样,田大爷?暂留人间三日可否?”
田磊反应迟缓,还没跟得上节奏,眯着眼尽力思考。
裴无厌马上吩咐侍卫赶快把田磊抬上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上车前,蔺鸣提议:“田大爷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先不要问及有关贾琴秘密之事。不如待到他情绪稳定,我们引导他回忆贾琴的时候,不经意询问为好。”
虞青凤用力点头,“还是蔺大人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