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赏之后,李靖先是去拜见了杨素,这一点杨铭和他约好的。
李靖今后还是要走杨素的路子,等到杨素没有能力扶持他的时候,才会轮到杨铭出马。
越公府,
杨素站在书房内,随手翻阅着一些典籍,而李靖则是俯首陪在一旁,听候杨素训话。
“河东王眼下也在大兴,为何不先去拜见他,而是来找老夫?”杨素慢悠悠道。
李靖赶忙道:“弟子本就由恩师一路扶持,授业之恩一日不敢澹忘。”
“呵呵.......”杨素笑了笑:“难得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夫的门人,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
“弟子绝不敢忘,也绝不会这么做,”李靖恭敬道。
杨素哼了一声,道:“河东王一直在为你谋划,这份恩情你也要记下,难得人家看重,等到老夫百年之后,你也可更换门庭投入他的门下,由他扶持你,以你的才学,公爵之位也是可期的。”
“弟子绝无此心,望恩师明鉴,”李靖扑通跪倒在地。
李靖对杨素,还是有感情的,他之所能入仕途,也是人家一路提携,在他看来,如果没有杨素,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杨铭。
而且大隋本就注重师徒之情,李靖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杨素点了点头,在一旁长几前坐下,缓缓道:
“老夫也并不是在跟你说笑,又或者在试探你,事实上,老夫有心让玄感长女嫁入河东王府,而你既然是我的门生,与河东王关系良好也是我所乐见的。”
李靖一脸疑惑的抬头。
杨素见状,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玄感愚笨,你是知道的,老夫此生对他最是不能放心,好在茵绛聪慧且仁孝,她如果能成为河东王的正妃,等我死了,玄感也不至于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恩师何出此言?”李靖扑通跪地,哭诉道:“您老身体康健,以仁义播天下,上天必然垂怜,恩师尚有一甲之寿,此等自哀之语,莫要再说了。”
“好了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哭什么?”杨素苦笑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到了我这个年纪,也就是等一场大病的事了,你先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靖以袖拭泪,哽咽起身:“弟子恭听恩师教诲。”
杨约看在眼中,略微沉吟一番后,说道:
“老夫众弟子之中,一直以来其实最看重你,当初我便对你说过,你终当会坐上我这个位置。”
“弟子.......”李靖正要说话,却被杨素抬手打断:“听我说完。”
“老夫自认平生有三绝,一,忠孝无双,我于旧周时便依附于至尊麾下,至今二十二年,受重任剿灭南陈,平叛江南,大破突厥,现今位极人臣,实受二圣隆宠所赐,我杨素别的不敢说,忠心一项,朝臣无有堪匹敌者。”
“二,仁义无双,都言我杨素杀人最多,治人最狠,有此言者,不足与谋也,更不值老夫一驳,知我者二圣也,余子皆见识短浅之辈,唯高颎一人,还算半个知音。”
“三,识人无双,满朝文武当中,除了高颎苏威裴矩有限几人之外,其余有勋爵在身者,大多都在老夫帐下效力过,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最该感谢的人除了二圣之外,就是我。”
这一点,满朝皆知。
梁士彦、元谐、宇文猩、宇文述、崔弘度、李询、王长袭,刘仁恩,来护儿,史万岁等等等等,都曾在杨素手底下效力。
大隋武将,半出越府,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杨素叹息一声,继续道:“此番北击突厥,我便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老迈腐朽远不如当年,今后恐不会再率军出征,你再跟着我,这条路走不远的,我劝你转投杨铭,并不是在试探你,而是想为你谋条后路。”
“恩师.......”一旁垂听的李靖,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杨素笑道:“人嘛,都是会老的,老夫荣华一生,已是知足,可惜长子玄感,难成大器,若没有良士辅左,以他的性子,将来必出大事,所以老夫希望,药师今后要多多劝谏玄感,以免他走上邪途。”
李靖赶忙点头:“弟子谨记在心,必当时时规劝玄感。”
杨素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茵绛一事,老夫已尽全力,正妃之位必不旁落,所以今后你事杨铭当如事我一般,太子三子当中,唯此子最是大器天成,将来若有变数,切记劝他低调从事,不可过露锋芒,以免遭东宫杨昭惦记。”
李靖愣道:“将来还有变数?”
杨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抚须道:“人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它一直在变,老夫今年五十八了,生平所遇之大事,有几件是在意料当中呢?世事变幻无常,非人心所能揣度,唯有百般权衡,伺机应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药师切记。”
“弟子谨遵教诲,”李靖恭敬行礼。
杨素点了点头:“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不要让杨铭知道,我观他待你,还是一片真心的,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我若还能多活几年,自当再为你谋划一番,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李靖勐的跪地,重重的朝杨素磕了三个响头。
杨素起身,亲自将李靖扶起:“起来吧,茵绛以后,就拜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