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那稀稀拉拉的几十座小屋炊烟鸟鸟,映衬着整个小山村,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事实也差不多,估计平时很少会有外人来到这里。
汪汪汪,只见几只长毛大狗迎过来,很不友好地挡在前进的道路上,朝着李卫国他们吠叫。
这种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普通的笨狗大一圈,身上的毛也格外地长,瞧着愈发凶悍。
在李卫国看来,它们更像是獒。
“好狗不挡道,都滚一边去!”李大勐吼了一声,他常年打猎,身上也是有渗人毛的。
不料那几只大狗却丝毫不怕,一个个眼神更加凶狠,瞧那样子,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
农村散养的大狗,都认识村里的人,对待外人,则格外警惕。
“这帮狗东西,翻脸就不认人!”李大勐来过一趟,他还记得,里面那只大青狗就是他大爷家养的,自己还喂过它骨头呢。
李卫国则吹了个口哨,然后缓步走向最前面也是最凶的那只大青狗。
“国子,小心点。”李大勐连忙出声提醒。
李卫国抬手摆了摆,径直走到那只大狗身前,然后伸出手,轻轻在大青狗头上摸着。
那只大狗则是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身后的尾巴还不停甩着,狗尾巴上半尺长的长毛,随着一起飘扬。
后面其它的大狗也全都放松警惕,纷纷凑过来在李卫国身上嗅着,显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
“这不应该呀?”李大勐有点搞不懂,也向那只大青狗伸出手,结果那只狗却朝他一呲牙,吓得李大勐连忙把手缩回来,嘴里还不满地骂了几声。
李卫国则迈步向村里走去,身旁一群大狗是摇头摆尾地前呼后拥着。
村头的一小块园子里,有俩老头正在那夹栅子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好奇地打量着李卫国。
估计他们也纳闷:这人不认识啊,可是村里的大狗,怎么就跟见了自家人似的,这么亲热?
“吴大爷,俺是勐子啊。”李大勐认出其中一个老头,连忙打招呼。
“哦,你是李老根的侄子,上回买梅花鹿的那个。”吴老汉也认出了李大勐,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们村里,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个外人,所以吴老汉对李大勐记得很清楚。
对对对,李大勐连连点头,然后掏出烟来,给俩老头都敬了一支。
不过俩老头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李卫国身上:这些狗子今天表现太反常,这个小伙子可不一般啊。
村子不大,很快就跑过来一群野小子,然后就有认出李大勐的,撒丫子去报信。
李卫国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一幕,跟他们屯子差不多。
于是他拿下背包,从里面抓了两把糖,叫小娃子们分着吃。
花花绿绿的糖纸,立刻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大呼小叫地开始分糖,你多他少的,差点吵起来。
李卫国还扒了一块水果糖,扔给那只大青狗,这家伙凌空接住,嚼得嘎巴嘎巴直响,尾巴摇得更欢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则把李卫国扔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抹平之后,乐呵呵地揣进兜里。
这年头,各种包装纸,像是什么糖纸烟盒啥的,也都是小娃子们的玩具。
虽然条件落后,但其实挺环保的,在农村根本没啥垃圾。
就像人畜的粪便,都发酵之后变成农家肥。
生活垃圾也很少,做饭的泔水包括削下来的土豆皮都喂猪了,刷锅水是喂狗的,灶膛烧完的柴火灰也留着上地当肥料。
没有塑料袋,纸壳箱子都是好玩意,放在家里装东西,最后实在破烂得不成样子,才塞进灶坑烧火。
这么说吧,连厕纸这样的垃圾都没有。
李卫国瞧着小丫头梳着俩羊角辫,想起了家里的妹妹,于是又往这个小家伙兜里装了几块糖。
小丫头用手捂着挎兜,朝李卫国呲牙一笑,笑容就像是山坡上的野花。
“勐子!”一个老汉快步走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就是李大勐的大爷了。
“大爷,俺又来看你啦。”李大勐连忙迎上去,爷俩好不亲热。
然后李大勐便介绍一下李卫国:“大爷,这就是俺常跟你说的国子,上次的梅花鹿,就是国子买的,分给俺一半养着呢。”
老爷子一听,便十分热情地跟李卫国打招呼,这些事情,他都从信里知道。
“大爷,我是李卫国,您老家里都挺好的?”李卫国也就顺着李大勐的称呼。
“都挺好,咱们先家去,好好歇歇。”李老根嘴里热情地招呼着,然后就在一群娃子和几只大狗的簇拥下,向他家走去。
李老根是这村的生产队长,他们这边还没分地呢,依然是原来生产队的模式。
家里也是三间土坯房,俩儿子,大小子结婚了,住西屋,东屋住他们老两口和小儿子,还有俩闺女,都出门子了。
“虎子!”李大勐看到迎出来的青年,这是他亲叔伯弟弟李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哥。”李虎子也喜出望外,抱住李大勐,好不亲热。
李大勐又介绍:“这是国子哥。”
“俺知道,去年那些梅花鹿就是国子哥买的对吧。”李虎子乐呵呵地说着,勐地又想起来一件事,“国子哥,俺上些日子在林子里套住一只香獐子,你要不?”
李卫国不由得眼睛一亮:“哪呢?”
李虎子就把他们领到柴火栏子,果然拴着一只香獐子,戗毛戗刺的,皮包骨头,趴在包米杆子上。
“这玩意抓回来之后,不吃不喝,这两天都站不起来,早知道就宰了吃肉了。”李虎子过去用脚扒拉一下,那只香獐子满眼惊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过四肢颤抖,很快又瘫软下去。
李大勐上去瞧瞧:“还是公的呢,白瞎了。”
瞧着这香獐子的架势,只怕是活不成了。
香獐子的胆子非常小,野生动物也大多如此,被捕获之后,都会选择绝食。
“虎子,端点水过来,瞧瞧渴的。”李卫国伸手在香獐子头上摸摸,小家伙眼睛里的惊惧开始慢慢消退。
李虎子则解释着:“国子哥,俺喂过,它根本就不喝。”
还是李老根瞧出来一些名堂,叫儿子去端水,这香獐子还伸着舌头,直舔李卫国的手背,好像跟刚才不大一样了。
很快,李虎子就用洗脸盆端了点清水过来,李卫国接过盆子,凑到香獐子嘴边,这家伙还真就开始用舌头舔水,还发出轻微的啧啧声。
“真是怪事啦!”李虎子也湖涂了。
他哥李大勐解释道:“国子哥家里养着好几十只香獐子呢。”
饮完水之后,香獐子明显精神了不少,开始嚼身旁的豆皮子,能吃能喝,就证明死不了啦。
李卫国这才站起身:“虎子,这香獐子最少值二百块钱,一会我给你。”
“不用不用,哪能要钱呢。”李虎子连连摆手。
李卫国也不争辩,在李老根的引领下进屋。
在外屋地,李大勐的大娘还有大嫂子正在做饭,本来晚饭都做好了,锅里炖的茄子干,周围贴一圈大饼子。
不过来了客人,娘俩就又忙活着添俩菜。
屋里的格局都差不多,一铺南炕,家里有几样老旧的家具,也没啥家用电器,就是门斗上挂着一个收广播的箱子。
李大勐把带来的礼物都掏出来,摆在炕上,一箱子白酒,里面一共是六瓶,还有几袋白糖和奶粉,以及罐头之类,有午餐肉的,有鱼罐头,也有水果罐头。
“你看看,买这些东西干啥。”李老根嘴里埋怨着,他瞧了瞧,这些东西,起码得好几十块呢。
“都是国子哥花钱买的。”李大勐乐呵呵地说着,感觉很有面子。
李卫国则从自己的包里数出来二十张大团结,递给李虎子,把李虎子整得红头胀脸的,一个劲摆手,说啥也不要。
“虎子,这只香獐子,值这个价儿,我们养这个能掏麝香,两年就回本了。”李卫国直接把钱放到柜盖上。
李大勐也在旁边帮腔,他当然知道鹿场那边的情况。
“国子哥,那俺就收了。”李虎子这才答应收钱,他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前两年俺还打死过一只香獐子呢,早知道就养着啦。”
“你可得能养活才算。”李老根伸手从儿子手里把钱给抢下来,交给老伴儿。
他老婆也乐得眉开眼笑:“妈给你攒着说媳妇。”
二百块钱,顶大用了,他们这边孩子结婚,有个千八百的足够用。
李卫国有点忍不住笑:都是一个套路。
这一家子,对李卫国更加热情,吃饭的时候,桌上摆了几盘菜,除了炖茄子干之外,还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蘑孤。
蘑孤是自家去年秋天腌制的,用开水浸泡一下,融掉多余的盐分,就可以食用。
另外就是炖了一条大鱼,是李虎子的大哥从江边打上来的,开江鱼,特别鲜。
最后还起了两瓶罐头,午餐肉切成片,还有鱼罐头,直接倒进盘子里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