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猴子哥，我请你们吃糖葫芦。”李小梅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草把子上边都插满了，便乐颠颠地跑上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钱。

糖葫芦小串的一毛钱，大串的两毛。

“小梅，你的钱留着，猴子哥请你。”高大林掏出来一块钱，都买了糖葫芦，他也惦记着给家里的儿子拿回去两串呢。

前边有卖糖的，主要是糖球和橘子瓣水果糖，这玩意都瓷实，一个糖球能含半拉点儿。

李卫国付钱，李小梅的钱没花出去，不由得噘嘴：她和妹妹大老远来赶集，就想花钱买东西，这样一点没有成就感好不好。

前面的地摊，有卖小姑娘扎头发的绸子啥的，这次李卫国也瞧出来妹妹的心思，没再抢着付账。

李小梅终于高兴了，买了好几尺红头绳，还有粉色和绿色的绸子，说是给小贝贝也戴起来，这小姨当得倒是挺合格，可是人家的头发太短，现在真扎不起来。

李卫国也没少买东西，什么冻梨冻柿子啥的，他没拿袋子，索性都直接买了一花筐，过年的时候人多，吃喝啥的都得多预备点。

买完了就送到爬犁那边，给狗剩子他们每人扔了一个冻梨蛋子，这些半大小子就开始啃。

别看冻梨外皮黑了巴黢跟煤球似的，里面的梨肉雪白，就是啃着费劲，得用门牙一点一点往下铲，小娃子们却乐此不疲。

李卫国则回去继续逛，忽然感觉衣角被拉了拉，低头一瞧，只见李小鹿指着旁边的一个地摊。

地上铺着两只麻袋，上边摆着不少山鸡野兔啥的，花花绿绿的，不过却基本没人问津。

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向往着吃大鱼大肉，对野味啥的，一般都不大感冒。

不过李卫国倒是正想买点回去，他家客人多。

于是他拍拍李小鹿头上戴着的小帽子，然后走到摊子前，向那个猎户模样的摊主问价。

东西都不贵，一只肥大的野兔，才一块多钱，李卫国干脆一挥手：“我全都包圆了。”

摊主一看来了大主顾，乐颠颠地开始过数，这玩意也不称重，都是论个卖的。

而李小鹿则蹲在那，摆弄一个扎着嘴的麻袋，里面还一动一动的，显然装着活物。

李卫国瞧明白了，原来小家伙的目标是这个，于是向摊主询问：“你这里啥东西？”

“前天进山，逮了一窝飞龙。”摊主抓过麻袋，打开袋口，让李卫国往里瞧瞧，里面是十几只惊慌失措的花尾榛鸡。

能和“龙”沾边的，那肯定是好东西，飞龙吊汤，那绝对是美味。

李卫国当然也直接买下来，两块钱一只，花了二十多块钱，摊主更是直接连麻袋都送给他了。

“三哥，咱们的爬犁放不下啦。”李小梅一瞧买的东西有点多，便连忙提醒。

李卫国这才收手，一起回家。

李小梅他们坐着爬犁，李卫国和高大林在后边跟着，大驼鹿迈开大长腿，不一会儿就远远跑在前面。

“三哥，你们快点呀！”前面传来小当家的喊声，渐渐连影都看不见了。

等李卫国他们回到大馒头屯，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小村子家家户户都炊烟鸟鸟，家家屋顶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小芳！”高大林勐地向前飞奔，在村口，一个扎着头巾的小媳妇，怀里抱着孩子，正向这边张望。

高大林冲到近前，抱过孩子，使劲扔了两下：“大儿咂，想爹了没？”

结果小娃子都不认识他了，吓得哇哇大哭，搞得他好不尴尬。

李卫国也赶了上来：“行了，你们一家三口赶紧回家吧，等猴子再去龙江那边，你们一家子都去。”

等李卫国回到家，正好饭桌都摆上了，李小梅和李小鹿早都回来了，李金梅正数落她们呢：“下回不许偷摸去公社赶集！”

李卫国踅摸一番：“小梅，咱们买回来的飞龙呢？”

“都叫小鹿给撒到鸡场那边了。”李小梅会察言观色，瞧见大姐不高兴，赶紧去厨房端菜。

李卫国明白了，原来李小鹿把飞龙买回来，不是想吃啊。

放了就放了吧，反正肯定跑到咱们自个家的林子里，李卫国也没当回事。

然后李金梅又转移目标，开始训他：“老三，你说你花钱买那些野鸡干啥，咱们养鸡场那边有的是。”

李卫国也不反驳，一个劲点头，乐呵呵地听着。

李小梅端了一大盆酸菜汤进屋，偷摸朝三哥眨眨眼睛，然后嘴里叫了一声：“啊，大姐夫回来啦！”

“哪呢哪呢？”李金梅连忙往门口跑。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窗下过去，看错了。”李小梅连忙检讨。

李金梅也明白过来，用手戳戳小当家的脑门，然后也笑了。

“大姐夫肯定快放假了。”李小梅笑嘻嘻地望着大姐。

啊啊啊，李小鹿又叫起来，还伸手指着窗户。

“还来是不是？一个个的都学会作妖了。”李金梅也是哭笑不得。

这时候屋门一开，伴着一股凉气，郑先农冲进屋里。

“我就说嘛，大姐夫肯定快回来啦。”李小梅连忙跑上去，接过大姐夫手里的提包。

“放假了，快点把外衣脱了。”李金梅也眉开眼笑地望着丈夫。

郑先农嘴里和大家打着招呼，然后把外面的大衣脱下来，眼睛就盯着炕上的宝贝女儿，想要过去，又怕身上的凉气冲着婴儿。

李金梅就把小贝贝抱起来：“快点看看，爸爸回来了。”

小贝贝黑熘熘的眼珠东瞧瞧西望望，最后就张着两只小胳膊，朝着李小鹿使劲，想叫小小姨抱她。

“大姐夫，贝贝肯定都把你忘了。”小当家笑嘻嘻地说着。

郑先农也大笑：“不会的，血脉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断的。”

等他身上都热乎过来，这才把闺女抱在怀里，还真是，小贝贝也不哭不闹的，还用小手啪啪地拍着郑先农的脸。

“吃饭啦。”李金梅欢欢喜喜地张罗着。

饭桌上，李卫国跟郑先农聊聊学校的事，郑先农表示，现在教授对他很器重，有可能毕业之后留校。

李卫国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原因，这事，还看大姐夫自己怎么选择。

吃着吃着，李小梅冒出来一句：“四姐肯定也快放假了，不知道今年小玉姐她们能不能回来？”

李金梅瞥了三弟一眼：“玉梅上几天来信还说了呢，她们一起回来。”

“嘻嘻，那可太好啦。”李小梅也笑得好开心。

随后的几天，李小梅就天天叫三哥领她们去公社，没有大集，就去供销社里买年货。

小当家聪明着呢，主要是想去接站，看看能不能把四姐她们接回来。

又是失望的一天，供销社都快关板了，小当家也只能拉着三哥来到外面，然后坐着爬犁往家走，刚出公社，就听后面滴滴滴的，传来一阵喇叭声。

是一辆大解放卡车，李卫国连忙将爬犁靠边，道路太窄，不让道根本过不去。

结果卡车停下来，有人从车里下来，李小妹眼尖：“哇，小玉姐，四姐，卫红姐！”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想必是她们没赶上客车，然后叫罐头厂的卡车送她们回来的。

“小梅，小鹿，哈哈，我一瞧就是你们！”三个姑娘跑过来，葛卫红冲在最前面，嘴里兴奋得哇哇大叫。

冲到跟前，她鞋底太滑，有点刹不住，直接就抱着李小梅，冲进阳沟，连李卫国都没来得及拽住。

阳沟里的雪都平了，李小梅直接没影儿。

“你呀你，一点都没变。”李卫国连忙跳下去，先把小当家扔上去，然后把葛卫红也推上去。

吴小玉和李玉梅也赶到，帮着李小梅拍打身上的积雪，小当家嘴里还说呢：“这几天，我们天天都来公社接站。”

李卫国跳上来，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吴小玉，张开双臂。

吴小玉虽然稍稍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和李卫国拥抱在一起，这一瞬，她感觉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彼此打量一下对方，感觉一切都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快有一年的时间没见，彼此只能通过书信交流，这份思念，感觉已经太久太久。

葛卫红和李玉梅分别拉着李小梅和李小鹿，没有上去打扰，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回来就好，走，先回家！”李卫国轻轻拍拍吴小玉的后背，然后招呼卡车司机先回去，他们坐爬犁就行了。

“国子哥。”

“三哥。”

葛卫红和李玉梅这才跟李卫国打招呼，然后从卡车上把她们的包裹取下来，几个人都挤到爬犁上，大驼鹿哒哒哒的，拉着爬犁前行，脖子下面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们就在这过年啦。”葛卫红大声地宣布，她们之所以晚回来几天，就是这个缘故。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那得交伙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