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开始有些模湖,四周的人彷佛都出现了重影。
他们都在笑,为什么呢?是在为他的长大而开心吗?
他想不明白,于是放弃了思考,跟着自己的心意,也一起笑了起来。
那天他在四周人的撺掇下,把整整一葫芦酒都灌进了肚子里,然后醉倒在地,直到月亮升起。
然后他迷迷湖湖地感受到,自己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抱了起来。
武者的本能让他稍稍反抗了一下,而后因为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迅速放弃了挣扎。
那是他的师父。
他放下了平日里为了故作成熟而拒绝跟师父亲近的别扭自尊心,乖顺地躺在师父怀里呵呵傻乐。
“嗝,”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然后带着藏不住的欢喜,抱着师父的胳膊念叨:“师父!我长大了!”
“……嗯。”停顿了几秒才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跟往日里一样温和。
“我是不是,嗝,很厉害?”
“……嗯。”
“我以后,以后也要像师父一样,嗝,超级有名!”
“……嗯。”
“我,我很喜欢师父,我,嗝,长大了,我要保护师父……”
“……好。”
……
第二天醒来后,他就忘了醉酒后的事情,然后被师父罚练每日挥刀十万次,维持一个月。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那晚有多么快乐,而醉酒的他,又曾许下什么誓言。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那时他跟师父师弟的关系已经单方面降到了冰点。
那日他偷听到的师父对师弟说的话,至今一直回荡在脑海中。
“你继承吾之衣钵,你师兄一定对你嫉恨交加,但请你让他、避他,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只是苦了你了。
“唉,霜儿,也许在为师心中,总是偏心他比较多。”
我总是,偏心他比较多。
“哈哈哈……师父啊,你怎么会想到,你偏心的人,反而取走了你之性命?”
孤独缺听着依旧欢快的曲调,似哭似笑地低声喃喃。
他曾经觉得只有战斗,只有杀人能让他快乐,因此将师父跨海神足视为束缚他自由的枷锁,将师弟皇甫霜刃看作需要铲除的危胁。
但为何现在才想起,原来那夜的酒醉,比战斗和杀人更要让他快乐呢?
或许真正让他快乐的也不是酒,因为后来他虽也喝酒,杀人杀得兴起时喝,被人寻仇斗得遍体鳞伤时喝,后来杀累了就躲进罪恶坑里也喝。
然而无论何时何地,他再无那般快乐。
月不全孤独缺,独是独酌无相亲的独。
可孤独缺不承认,既不愿,也不敢。
那个人曾是他床前的明月光,帘外的青竹影,岁月碾过的茅茨土屋里忽然照见的一只归来燕。
少年饮酒歌楼上,红烛昏罗帐。背灯和月醉花间,不谙离恨燕子双飞去。
而今饮酒客舟里,又见春波绿。桥上惊鸿曾照影,已是百年踪迹百年心。
孤独缺低声笑了出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但愿长醉不愿醒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