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宁“呵”的笑了一声:“伟大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切实际,我觉得你会认同这一点,林格先生。但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你要给这些孩子们的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林格不免疑惑:“埋下种子?”
“是的。”朗宁指着两人经过的一间教室,里面正在讲述关于“光复战争”的历史——旧都伦克斯廷陷落、王国名存实亡之际,由庶民与市民阶级组成的救国同盟军,如何登上历史的舞台,在风雨飘摇中力挽狂澜、挫败敌军、兴复旧都的壮阔史诗。
林威尔人对这段历史应当无比熟悉,因为城郊绿地三公里外的坦特维尔平原,正是光复战争中最重要的转折点。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初发生在坦特维尔平原上的那场惊变,就不会有如今的大布列塔王国了。
“我们这座城市历久弥新,始终有股坚韧的意志。因为它曾经屹立在历史的风口浪尖,望见了未来的方向。所以,身为市民的我们,也应当继承它的荣光,明悟自身的使命并非追逐世俗的权力或财富,而是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中寻找我们所需要的未来。假如那样的未来不曾存在,那么我们便应该亲手创造。“
朗宁目光深邃:“遗憾的是,许多人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因此才需要我们重新唤醒。某位伟人曾经说过,历史是一把同时开启过去与未来两扇门的钥匙。当我们站在过去的门时,看到的是关于世界的真理;而当我们站在未来的门时,看到的则是对命运的启示。任何人都有资格使用钥匙开启门扉,而孩童尤其如此,因为他们对过去和未来都一无所知,一无所知者更容易从历史中吸取经验与教训。“
他停下脚步,林格也停下,从那双深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沉默:“孩子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握有钥匙,因此时常在尘世间挣扎或沉沦,唯有某一时刻为他们埋下种子,使他们看清了历史长河中自己的模样,或才能迎来生根发芽的那一日,直至开花结果,吾等皆收获果实,它名为‘希望’,或者说一个崭新的‘时代’。”
林格将会成为埋下种子的那个人,告诉这些孩子,历史中是否藏有某种真理或启示,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尽管他本人从未这么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而已。
“这也是神的喻示,朗宁先生?”
他问道。
“不。”朗宁摇头:“这是世间原本就有的道理。”
和神明、和信仰,没有任何关系。
林格目光闪烁,随即转移了话题:“虽然历史这门科目受到重视,应是我与有荣焉的事情,但我从未听说过这句哲言,可否告诉我那位伟人的姓名?”
朗宁听到这个问题,笑容忽而变得有些神秘:“等有一日,你会知道的,林格先生。至于现在,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相信斯嘉丽夫人已经等不及了。”
斯嘉丽夫人,便是圣洛伍德国立学校的校长,以女性身份管理着学校内的一切事务,这得益于教团联合在男女教育平权方面做出的积极贡献。
林格深深地看了朗宁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穿过洒满阳光与花香的走廊,逐渐将孩子们的朗朗书声抛在了身后。当脚步绕过下一个拐角时,林格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但再没有听见那些熟悉的字眼,似乎那段关于“光复战争”的历史,才刚刚落下帷幕。
无论过程有多么波折,结局总归是好的,不然便没有如今的大布列塔王国了。可惜,孩子们不会从书本中学到的一个知识是,作为光复战争最重要转折点的坦特维尔平原,还有另一个名字,即“哭泣原”。
林威尔市为何被人们称为“伤心之城”?
因为这座城市总是在哭泣,也总有人让它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