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这一刻大帐里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谁也没想到朱瞻基竟然真的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陈谔,完全不顾及解缙的面子,然而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些兵卒不信也要信了。
“污蔑我大明袍泽者,杀!”
就在这时朱瞻基那冰冷的嘶吼声紧随而至,在场的兵卒听完后,不知怎么的他们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羡慕那些备倭军的袍泽了。
从军者,当死战沙场,马革裹尸,然而能有个这样的太孙站在身后那该是何等的幸运。
“太孙威武!”
就在这时沐斌率先忍不住激动的吼了出来,他此刻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因为朱瞻基斩杀了陈谔而感觉异常兴奋。
楚萧那家伙说的对,他就是不该上战场的那种杀才,一旦上过战场他就会变得天不怕地不怕,无限怀念战场厮杀的快意。
“刀下留人!”
但也就是在这时沐成焦急的喊声勐的从帐外炸响,紧接着帅帐被打开从外面立刻冲进来一众老帅,而为首的便是沐成和解缙,可等他们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所有人都是一阵摇头叹息。
到底还是来晚了,此刻只见帅帐内的桌椅已经乱作一团,而地上也满是血迹,陈谔的尸体就跪在地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仰面朝上,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朱瞻基傲然站立场中,手里紧握的横刀上还滴嗒的流淌着血迹。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朱瞻基这摆明了就是对今晚解缙偏袒陈谔的事情气不过,早就做好了斩杀陈谔的准备。
但更多的他们则是为楚萧的事情在头痛,朱瞻基是太孙自然没事,杀死一个七品官根本没人能把他怎么样,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就是狗屁。
但是,该有的罪责还是得有人来承担,楚萧虽说是个伯爵,可陈谔也是个七品官,虽说七品官连上朝都没资格,可他背后站的是解缙这个大老。
不止如此,陈谔如今已经正式进入翰林院,就算他有些讨人厌可也是文官集团的人,你一个新晋的贵族就这么公然蛊惑太孙斩杀了文官集团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他们这些将门的人愿意保他也必然不会那么容易,那些只会死读书的文官偏偏就有这么一个特点,在告状这件事上比谁都头铁,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只能用天大的道理让他们彻底认输,可将门就只会抡拳头。
此刻再看解缙,他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童仁里的血丝都在暴涨,很显然他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然而解缙到底还是那个心思缜密的解阁老,他能做到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止是怼皇帝。
于是,就见解缙竟然硬生生忍住了嘴里的话,随后直接转身拂袖离去。
“瞻基,你还是太冲动了。”
就在这时,等到解缙离去后沐成还是来到了朱瞻基跟前,随后摇头道:“我们会尽全力挡住那些文官的纠缠,皇帝亲自下旨前别让楚萧有别的举动,以免火上浇油。”
“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说着沐成便转头离去,实话说不是他怕了解缙那头驴,说到底他也是个国公,然而以谢晋为首的一部分文官集团太过恶心,而且文物内斗很可能会引发亲王和太子之间的内乱。
到时候皇帝要是有个不高兴,就会有几颗人头落地。
再说解缙,他是走了,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到了他。
伤兵营的入口处,解缙刚要走去进去找楚萧质问他为何让太孙这么做,然而他人还没进去就被人用手从后面拦住了。
“赵王爷?”
转头一看竟然是赵王朱高燧,解缙顿时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找到他做什么。
原来是经过御医的治疗后赵王已经日渐好转,可转头他就听说了朱瞻基刚才所做的事,在皇帝回来之前他感觉自己得做点什么,所以才找到了解缙。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朱高燧没急着开口而是带着解缙走进了没人能看到的黑暗中,这才开口道:“陈谔的死跟我大侄子可没关系,你应该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吧?”
勐然听到朱高燧这么说,解缙顿时一愣,但转念就想到了自己的猜测,随后压低声音道:“您是说,真的是楚萧在背后搞鬼,太孙只是被操刀了?”
闻言,朱高燧摇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既然自己已经猜到了那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吧?”
听到这话解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原本只是想让楚萧认罪,随后便摇摇头道:“还请赵王爷明说。”
朱高燧叹了口气道:“国家最大的内部灾难是什么,还不就是皇子之间的内斗,自古以来什么事讲究的都是一个平衡,我爹他要的可不是皇子之间的内斗,而是平衡。”
“你想啊,如今文官集团大多是我大哥那边的人,武将里的中兴力量则是基本都认老二,我没有那个心思,但我二哥可不一样,这你是知道的。”
“我大哥那身体就是个病秧子,我爹他本来就不喜欢他,可他是老大,这也是老二最烦闷的地方。”
“你明白了吧?”
说到这,朱高燧拍了拍解缙的肩膀,以解缙的聪明脑袋他如何能不懂朱高燧的意思,但听懂了却不代表他要听赵王爷的。
说白了,赵王的意思就是想要借助他和文官集团的手去杀一杀太子的威风,让太子的权利别集中的太强大,至于楚萧和陈谔根本无关轻重。
可他解缙虽说不是什么圣人,但自幼苦读的圣贤书也不支持他做出那样的事,为了让赵王能说他一句好话就让他去坑害一个文人士子,自问他做不到。
一念至此,解缙便装作听不懂的摇了摇头。
“哎呀,你说你!”
一见解缙听不懂,朱高燧便摇头道:“你想想,那个楚萧他是什么人,他是你们文官集团的人,好歹也是翰林院的官员,可他一个文官集团的人不好好在翰林院待着却整天跟那些老将泡在一起。”
“说好听的是他八面玲珑,难听点就是想要两边都占着。”
“文官集团大部分资源都在太子手上掌握着,而那个楚萧若是跟将门混的这么熟络,等到十年八年以后那些将门的下一代掌握了军中的权利,这就等于是连带着也被他给归拢到太子那边去了。”
“你想想,原本太子和老二之间一个掌握文官集团,一个在将门里有威望,这就是平衡,可到那时他把属于老二的将门资源也送到了老大手上,你想想以我二哥那个性子他会不会跟老大闹起来。”
“到时候要是真打出个头破血流,甚至发生内乱的话老爷子能袖手旁观么,现在能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你还不去做?”
原本解缙没打算理会赵王的话,毕竟他不想以权谋私,可等朱高燧将这个情况给上升到内乱的高度后他勐然瞪大了眼睛。
说到底,解缙真就是那种死读书,扎进书本里出不来的人,一听到自己现在肩负着伟大且要负重前行,那种不被人理解的重任,他就感觉自己似乎使命很重。
这种一心想要名留青史的文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原本很有原则,可当你告诉他,你要负重前行,你如今所做的事情会不被现在的人所理解,甚至会受到万人唾骂。
可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将会彻底的名留青史。
这个时候,这个文人就不再是圣人了,而是愚蠢的一头猪。
“赵王...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文官集团里有坏人?”
解缙尝试着问了一句,而得到的回答是朱高燧沉默的点头,随后朱高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会帮你,不过你要记住,这件事是你自己想到的,跟任何人无关。”
“我今晚没来过...”
看着解缙离去的背影,赵王朱高燧似乎又恢复到了锦衣卫里的那种阴鸷表情。
其实所谓陈谔和楚萧是死是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天生的阴险心思还是让他感觉这里面有文章,老二和老大闹得越厉害,他在中间就活的越是如鱼得水。
他就是这样,别看他在前线杀敌的时候能把自己这条命豁出去,但历史上哪个皇子不想着争当皇帝?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坐上皇位,中间死多少人都不为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老二啊老二,有我这么个好弟弟你就在背后偷着乐吧。”
一炷香的时间后,中军大营的帅帐内,解缙脸色阴沉的坐在一旁,对面的黔国公沐成,还有朱勇等人纷纷身在其列。
在场中央的,则是已经养好病的赵王朱高燧。
此刻,只见赵王爷身穿甲胃,坐在中央一言不发,而沐成等一众老帅也都不敢轻易发言了。
没别的,朱瞻基是太孙或许没事,但解缙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没看到楚萧如今也已经被带到了帅帐里么,这就是用来给朱瞻基顶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