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厨娘轻唤一声,晓蝶赶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儿端了食盒进来。展开来,食盒里是一碗清粥,外加炒制的银耳、竹笋等四样小菜。
“二郎该用饭了……老爷可要吃些?”婢子晓蝶问道。
薛珣只是摆了摆手,没言语。薛锷腹中有些饥饿,可看着清粥小菜真真是半点食欲也无。
他耐着性子吃用了一番,清汤寡水,少油少盐,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他心道,这会儿的大夫可不怎么靠谱,就算自己真得了肺结核,吃这等清汤寡水没营养的食物,哪来的抵抗力熬过病魔?记忆里原主常年吃此吃食,也难怪前日咳得背过气去,让自己来了个鸠占鹊巢。
将吃食扫荡一空,婢女晓蝶立刻赞道:“二郎今日好胃口,竟然全都吃完了。”
一旁的薛珣也很是欣慰。只是薛锷有些不自在……他可受不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
略略歇息了片刻,一行人等重新起行。薛锷又坐进了遮了帷幕的滑竿,颤颤悠悠一路蜿蜒而行,时而掀开帷幕一角偷眼看向外间的世界。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地势渐缓,听得外间管家老周呼喝声,薛锷心知这是到了地方。略略挑开帷幕,先见青砖铺地,石桥勾连山门,山门两侧八字延展,后方建筑层层叠叠,丹墙翠瓦,簌簌雪花下,远处白雪覆青山,端地是洞天福地,一派神仙气象。
有知客道人与管家交涉几句,便开了正门,引着一行人等进入紫霄宫。
石阶陡峭,滑竿是不用想了,薛锷在俏婢晓蝶搀扶下,围了厚厚的帷帽大氅,跟着进了道院。
那知客道人能说会道,知晓这一行人是头一次造访,便侃侃而谈,轻描澹写间便将紫霄宫简略介绍了一番。
薛锷心中好奇,便支起耳朵仔细倾听,方知方才过的是金水桥,现如今身处龙虎殿之中。
待过了龙虎殿,庭院左右各有一碑亭,前方就是十方堂,乃是游方道士挂单的地方。
穿过十方堂,左右各有配殿,前方三级石阶,其上赫然是紫霄大殿。可惜知客道人却领着这一行人去了西面,过了西宫是西道院,此地是道士们日常起居所在,也留了一些静室给上山寻道的善信、居士。
裹成粽子的薛锷没在外间停留多久,便被下人们催促着进了厢房。没一会儿火盆生起来,静室里暖和而明亮,待到薛锷额头捂出细密的汗珠,晓蝶这才帮薛锷褪去了大氅。
下人们怕来往间灌了凉风,又在门口树起了屏风,惹得薛锷暗中啧啧称奇,这古时候的贵公子真是腐朽啊。
过了片刻,薛珣推门而入,绕过屏风面带喜色道:“赶巧,陈道长前日刚回山门,待会见了陈道长莫要失了礼数。”
薛锷点头:“省的了。”
“门下弟子说故人之后造访,却原来是薛家之后。”人未至、声先到,跟着房门推门,迈步进来一道人。
那道人身穿百衲衣,头戴紫金冠,外罩杏黄跑,三缕银髯垂落胸前,面相清癯,举手投足间暗合道韵,端地一个仙风道骨。
“薛猴儿,贫道听闻你官至正三品按察使,倘若老友在天有灵,必然老怀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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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薛猴儿臊得薛珣脸面羞红,却还是恭恭敬敬一揖到底:“见过陈伯父,小侄幼年顽劣,不想伯父记到如今。”顿了顿,赶忙拉过薛锷介绍道:“这是犬子薛锷。”
薛锷赶忙大礼参拜:“见过伯祖。”
“好,好!”陈德源连声赞许,从怀中摸索出一块枣红的木牌,径直塞到了薛锷手中:“不知你们今日上山,贫道未曾准备,这安神符贫道贴身带了二十载,便送与你了。”
薛锷低头观望,却是一块桃符,不似寻常桃符刻着神像,反倒刻录了一道符。把玩在手,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用。
薛珣却惶恐道:“伯父不可太过宠溺这孽障,这等宝贝东西……”
陈德源一摆手,止住薛珣推辞,道:“不过寻常一桃符,哪里宝贝了?”
“这……那便谢过伯父,小侄让犬子厚颜收下了。”薛珣这才发现几人都站着,赶忙又道:“罪过,竟让伯父站立此间,快请落座。”
三人分宾主落座,薛锷陪坐末席。薛珣心中忧虑薛锷的肺痈,不待茶水上来,便急切道:“伯父,实不相瞒,此番上山,实则为犬子之疾。”
“哦?”陈德源看向薛锷。
薛珣道:“六年前内子染病而亡,只余下小儿……不过两载,小儿染了一场风寒,却不知怎地绵延起来,风寒成了肺痈。这些年在下遍访名医、圣手,奈何小儿病灶入骨……此番调任,陡然想起伯父尤擅岐黄之术,这才带着小儿登山拜访。”
“原来如此,”陈德源看向薛锷,慈眉善目道:“小薛锷,把手伸出来,待老道摸摸脉象。”
薛锷应了一声,伸出左手,老道长三指切脉,待了过了片刻,老道长惊疑一声,随即静气凝神,仔细诊治起来。
良久,老道长收了切脉的右手,睁开眼道:“的确是肺痈,只怕寻常药石难以医治。可试过天宁寺的陈芥菜卤?”
薛珣大失所望,丧气道:“求过两坛,吃上倒是不咳了,只是高烧不止,后续便停了。”
陈德源观望薛珣神色,笑道:“莫要丧气,老道又没说此子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