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当世第六十九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薛振锷面带微笑,只心中暗忖,这曹都管之兄好生不晓事。甫一见面,不曾问及己身与曹都管干系如何,便要以要事请托。
他口中谦和,却绝口不提应承之事:“道长谬赞,小道入山不过三载,道行尚浅,当不得如此夸赞。”
那曹道长略略踯躅,叹息道:“贫道也知此事难为,只是事关人命,贫道只得厚颜请托。”
话说到这般,薛振锷便是不想应承也得过问一番。便听得那曹道长言说,这禹王庙中有一带发修行女尼,名妙真,本为曹家故旧之女,数年前遭逢厄事,不得已出嫁为尼。
偏生此女天生窍穴通,极易招惹阴魂鬼祟。其师在时尚且可以佛门手段抵御一二,待其师故去,此女便被鬼祟阴邪纠缠,不得已求上门来,这才暂住禹王庙中。
这禹王庙唐时尚且为道门庙观,传承至今早成了一家一姓之子孙庙。庙祝荣氏倒是会些斋醮科仪,可与捉鬼驱邪一道全然不通。亏得庙中神像香火不绝,这才将此女护佑至今。
可那荣氏庙祝观那妙真生得好颜色,便起了歹心。若非曹道人来回护持,只怕那妙真早就着了道。
此一遭,曹道人多方打听,打探出妙真家中尚有一叔父于神京为吏,且神京自有朝天宫、报恩寺这等佛道圣地,捉鬼驱邪手到擒来,这才起了将其送往神京的心思。
只是一时间寻不得护送人手。偏生薛振锷此时到来,曹道人当即心中暗忖,只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才有了这般情形。
听罢,薛振锷暗自寻思,这天生窍穴通可非同一般。巫婆、神汉乃至草原萨满,若要借邪灵作法,必得先行打通周身窍穴。如此才得以己身为容器,纳邪灵入体,行阴邪术法。
若那妙真果然如此,必为阴邪所喜,每日纠缠不休。他如今真炁不过十余丝,倒是可行那金光护身咒。曹道人既为曹德平兄长,自己来日与曹德平低头不见抬头见,左右不过几日水陆行程,卖个好便是。
且斩妖诛邪,正是真武弟子所为,既然力有所逮,怎可畏难推脱?
薛振锷想明此节,笑言道:“曹道长既然请托,贫道断无不可之理。还请道长请那妙真拾掇行礼,待午后随贫道一同入神京。”
“好好好,如此有劳振锷了,贫道这便去高知。”
曹道人匆匆而去,不片刻便有道童送来饭食。饭为粳米饭,菜为一荤一素,一是盐水鸭腿,一是素炒时蔬。
这吃食显是用了心,薛振锷吃得大快朵颐,颇为顺心。待喝了一盏酽茶,便见曹道人引女布衣女尼转进静室。
那女尼一身粗布僧衣,偏生体态婀娜,顾盼生姿,一张脸儿粉嫩娇艳,五官凑在一起竟无一处不美。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有如秋水潋艳,竟是天生一双风流眼。
也无怪此地庙祝会生出觊觎之心。
薛振锷只是略略惊讶,旋即心绪平复如初。他前生情路不畅,倒是有一阵子混迹花丛,各般邪术加持的女子见识过不知凡几,又二世为人,岂会耽于美色?
那曹道人引荐一番,一道一尼彼此见过礼,那妙真旋即口观鼻、鼻观心。
薛振锷便道:“既如此,事不宜迟,贫道尚有一封书信要送达,便不久留了。”
曹道人道:“也好,贫道送振锷。”
待离得禹王庙,薛振锷缓步当先而行,却是当做游山玩水,四下观望。可叹唐时道门名山,此时竟仅存一禹王庙,反倒是佛寺遍地,香火不断。
薛振锷看得皱眉不已。王振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倒是让其琢磨出了存储香火愿力之符阵。只是金、银、朱砂、桃木等物,不耐久存,而今门中真修齐齐动手,遍试各班材料。
只待寻得耐用材料,便可行香火愿力辅助修行之事。待来日,真武必定大为兴盛。
如此一来,道门从来不屑一顾的香火愿力,只怕到时便会成了香饽饽。可而今佛寺遍地,偏生今上还颇为崇道。若换个寻常皇帝,道门只怕要愈发不堪。
薛振锷暗自思量,先前道门飘摇其上,而今却要潜下心来,夯实根基,与那大和尚争一争这香火愿力。
这当涂距神京不过百多里行程,若只薛振锷一人,奔行起来当夜便可抵。奈何带了个拖油瓶,盘算起来倒是要花费两日之功。
行得一个时辰,薛振锷听得身后女尼气喘吁吁,知其部胜脚力。抬眼瞥见一路边茶肆,遥遥一指道:“走得口渴,不若你我饮上一盏酽茶?”
那妙真暗暗松了口气,不迭应承道:“阿弥陀佛,合该如此。”
二人一前一后,进得茶肆之中,招呼店家上了一壶茶水,各自落座捧着热茶歇脚。
薛振锷四下观望,这才发觉,这茶肆竟在渡口之旁。江南水网密布,也不知面前横亘的又是哪一条河。
与那店家攀谈两句,这才得知,此河名姑溪,宽八十丈,须得乘船而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