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
“嗷老爷莫再榨了,再榨小畜要成肉饼啦!”
硕大黑野猪四蹄平伸趴伏在地,生生被薛振锷的千斤榨压得翻白眼。
薛振锷脸色发寒,若不是方才陈六郎从中说项,薛振锷又赔付了乡民银钱,今日这事还不知如何了结。
这夯货也是怪哉,吃食不忌,便是猪肉也吃得,视无修行的同类为蝼蚁,偏又偷跑出去拱了人家养的母猪。
周遭一干闾山弟子嘻嘻哈哈瞧着热闹,乩童丁法安调笑道:“兀那卞壮,乡民所养野猪可是貌美如花?”
那夯货哼哼道:“腚颇大,俺瞧着稀奇一时忍不住。”
薛振锷气疯了,抄起寒月剑兜头便打:“我叫你腚大!”
“嗷老爷莫大,小畜知错了。”
一旁陈六郎说道:“道友莫打了,山精野怪不知规矩也是有的。道友若要防着这畜生再生事端,不若我找人将其敲了。”
卞壮翻白眼丧气道:“敲了?莫不如杀了俺罢!”
“夯货,当贫道杀不得你?”
卞壮哼哼两声不敢接茬。
周遭闾山弟子又劝说一通,薛振锷借坡下驴,只罚了野猪精今日不得食,随即一甩衣袖回了方才收拾出来的静室。
待进得静室,薛振锷旋即面色如常。这等小事只是须臾挂不住脸面,他又哪里会一直记挂在心?
薛振锷在临水宫两日,倒是将夫人教情形摸了个透彻。听陈六郎讲,闾山派内部分支众多,出去最为重要的夫人教与法主公派,余下还有海清教、虎门令、巴蜀闾山等等。
巴蜀闾山自闵地流传于巴蜀,因战乱之故术法失传,如今只剩部分科仪,消亡或许便在这几十年。
虎门令可追朔至山东ly,薛振锷严重怀疑这虎门令乃是白莲教变种分支,其派中融合部分闾山法咒,尤擅驱邪退煞。这一派在闵地混不下去,干脆迁去了浙南。
海清教又称徐甲教,这一派可以看做是夫人教与法主公派融合而成,更离谱的是这一派还供奉翻坛张五郎,这张五郎可是梅山的翻坛老祖啊。
此派流传于闵北,也算是小众。
千百年来,闵浙巫术备受打压,不得已化巫为道,却又不被道门认可,称其为巫骨道皮。何也?盖因闾山一脉行巫法而不修自身,仅凭精怪邪神降身而行其法。
以薛振锷眼光看来,除去正一天师府一脉,余下道门大抵都是方术士或巫法师转化而来。既然先前方术士可入道,那闾山没道理不能入道。
只消将其巫骨换做道骨,余下巫法可算奇门异术,久而久之道门自然见怪不怪。
若想将其纳入道门,必对闾山一脉进行改造。此前陈六郎曾探听薛振锷所修功法,目光颇为羡慕。薛振锷刻下便想着从何处为闾山一脉谋得修行功法。
混元功是甭想了,门中有训,法不可轻传。只是不知恩师袁德琼近来可曾参悟旁的修行法门。
薛振锷从行囊里找出黄表纸,裁剪成符,朱砂润笔,提笔凝神灌注真炁,落笔写下符头。略略歇息回复真炁,又继续写符腰。
一张灵符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光景才书成。这画符讲究一气呵成,奈何薛振锷真炁不济,只得出此下策。还好其神识充盈,这才能将灵符书就。
此符名为纸鹤传信符,本是龙虎山术法,也不知被前代哪位高道带到了真武一脉。待符咒书就,薛振锷将其折叠成纸鹤,又提笔写下书信一封夹杂纸鹤背嵴之后,旋即掐诀念咒,抖手剑指一点,那纸鹤扑棱两下便腾空而起。
这一封信写给恩师袁德琼,只盼着师父这会子不曾闭关。
薛振锷方才松了口气,陡然皱起眉头。这好容易送了信,给了师父怎能不给师姐?
相识久了,薛振锷才知无论师姐如何大气,骨子里还是女子,也有小性子。殷素卿小性子发作起来可是不好哄。
捏了捏眉心,薛振锷不敢怠慢,又花费两个时辰给师姐发了一封纸鹤传书。待书信发出去,薛振锷用神太过,顿时头疼欲裂。
正好外间天色不早,薛振锷草草用了晚饭,也不理会蔫头耷脑的夯货卞壮,径直回房歇息。
这一夜,两封符信迎风向西北飞出两千里,拂晓时分落在真武后山。
玄元洞中,袁德琼正捧着《无根树参悟玄机,抬头看向洞外,便见一纸鹤飘摇而入,转瞬落在其面前。
袁德琼从纸鹤背嵴上抽出书信,展开瞥了眼字迹方才知晓乃是弟子薛振锷所书。
一目十行看罢,袁德琼不敢大意,当即起身去寻掌门真人向求真。
入得其洞府,便见向求真愁眉苦脸端坐石凳之上。
袁德琼惊道:“师父,怎地看着好似一夜未睡?”
向求真愁眉苦脸的摆摆手:“入不敷出,老道夜不能寐啊。”
袁德琼道:“监院已谋算在武当各宫、观重新装藏、开光,尤其山下清虚宫,下月初便可装藏,弟子料想不日香火愿力所得必大幅上升。”
向求真苦着脸不答话。山上催单一批,余下三十三名真修,原本这香火愿力是够用的。不曾料想许求宣这老倌儿竟机缘巧合修成人仙!
炼神反虚之境本就是灵机消耗大户,先前真人向求真每月修行三次,不过吃了个半饱。如今再加上许求宣,这下连向求真都要饿肚子了。
而今真武每日所得信力十一合上下,若向求真与许求宣每月修行三次,则每日缺口将近三合。
这等刚需,由不得腾挪,向求真便与许求宣商量,二人轮着每月修行一回。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吞服了这般精纯的灵机,哪里还耐得住性子一点点的以神识消磨魔炁?
方才实行十几日,不得修行的向求真就耐受不住,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