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见伯父语中有怪责之意,忙道:“伯父切莫生气,且容侄儿详秉。当年,我与母亲回到族中,是伯父您力排众议,将我们母子留下,侄儿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敢忘记。然而恐怕您不知道的是,因我母亲非家族定亲迎娶,我在外出生,我父已死。多年来,关于我身份的流言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母亲明里暗里的欺凌侮辱也是。您能接纳我们,帮助我们,可您管不住悠悠众口,诋毁烁金。”
崔炎心中还有未说出口的难为:他之所以醉心武学,并不是自己喜爱。而是不想与其他崔氏子弟正面遭遇,再让伯父为难。只好去走一条更为艰难曲折之路。
在他心中,其实这么多年,伯父对他来说,早已是父亲一般的存在,是他心中真切爱重的榜样。
每当他想到族中那些龌龊伎俩,那些后宅女人阴险的手段,他母亲一夜一夜的难以成眠以致四十岁就满头华发……心中就不由暗昧阴郁,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然而每当这时,他又总会想起伯父。想起他回到族中那一天,浑身脏污,如同乞丐,伯父却毫不在意将他抱起时清癯的脸,想起他看着自己时严厉却慈爱的眼神,想起他牵着自己走入祠堂将他记入族谱,想起自己拿毛笔给他画了胡子时他哈哈大笑……只要想起这些,他就感觉心头如有柔情拂过,暴戾之气顿减。
崔池也是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些,不由得难过不已。他本觉得自己已尽全力,可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转过身看着子侄,见他静静站立,却肌肉紧实,如满弓待发;目似深潭,其间若有星空。心中感叹:崔氏这代所有子弟,如今看来,恐是皆不如他。此子胸有大志,他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崔炎见伯父不语,便又道:“伯父不必忧心,我与母亲目下安好,若有劳烦之事,必去叨扰伯父的。”
谁知正欲与崔池回去时,就看见一狱丞从远处匆匆跑来,四处张望着。待看到崔炎,却是喜不自胜,紧赶着几步就到了崔炎跟前。却又见崔池在旁。只好先给崔池见礼:“尚书安好。大理寺有急案,寺卿着我火速来请少卿回去,如此失礼了。”
语毕也管不得上下尊卑了,拽起崔炎就走。一面走,一面道:“快些快些。少卿可是让我好找。”崔炎不由奇道:“究竟何事,如此着急。”
那狱丞便道:“大理寺今日承接雍州府长史呈上的案子,遇到了一件怪事,众人束手无策,只等你回去商量。现下与你也说不清,你回去一看便知。”崔炎闻言深以为异:甚样案子,能让唐寺卿如此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