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调整了一个方向,让回艺的眼神避无可避。
他并不理会回艺嘴上说了什么。
“我不相信,你不爱我,还会生下我们的小孩。”明星坚定而又自信地对回艺说,“我不相信,你不爱我,还会给我们的小孩取名叫一笑。”
回艺扭了个头,再一次把视线给挪开了。
明星见状,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地轻轻抓着回艺的肩膀。
假如回艺再侧着头往下,避开他的视线,就会看到明星的手。
假如她不想看到明星的手,就只能直视明星的眼睛。
明大律师向来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
就这样,回艺先是看到了明星的搭在她左肩的右手,等她条件反射般的转到另外一边的时候,又被明星的左手给俘获了。
避无可避,无处遁形。
回艺有些慌乱和茫然地抬起头,想要找一个【安全】的视线范围,就被明星的视线逮了一个正着。
明星看着回艺,用轻缓的语调和她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地离我而去,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只是你还不愿意告诉我。”
明星的性子,惯常都是有些清冷的,但他的眼神又很深邃。
就和他的声音一样,清冷却有磁性。
回艺身上的最后一层防御,就这么被明星给破开了。
她躲开了明星的手,却躲不开明星的眼神。
“我是不愿意啊。”回艺放弃抵抗,迎着明星的视线问他:“你让我告诉你什么呢?”
回艺这么一问,明星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好在,回艺也没有想过要什么答案。
回艺状似平静地给了明星很多的选择:
“告诉你我高高兴兴地准备了三个月要和你领证,结果你连户口本都没有带来。”
“告诉你司机把我们去民政局的事情告诉我妈,害的我爸妈专门打电话来以为我有喜事要分享。”
“告诉你保姆把我怀孕的消息告诉我妈,吓得他们直接回国看我并在去机场路上出了车祸。”
“告诉你我知道爸妈出车祸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找你,却连着被你按掉了两通电话。”
“还是告诉你,我妈的手,因为那场车祸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弹奏钢琴。”
“又或者告诉你,我爸因为我妈的伤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再不然告诉你,我妈接受不了我爸的离世的事实没多久就跟着走了。”
“你选一选吧。”回艺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但眼睛已经泛起了泪光。
回艺倔强地忍着眼泪,回应明星的视线,问道:“你希望我告诉你什么?”
回艺没有把自己的版本说的很长。
她没有明星那么好的记忆,可以细节地还原每一个曾经出现在十八年前的场景。
她只是随便说了一些梗概,就让明星自己选。
生活不是数学,也就没有最优解。
太多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回艺都没办法理清头绪。
即便明星告诉回一笑的版本就是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回艺还是没办法,就这么全盘接受。
她对爸爸妈妈心存愧疚。
她多么希望当时受伤的,是自己这双没有天赋的手。
同样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回爸爸和回妈妈离世的消息,明星是知道的。
当时葬礼办的很低调,没有邀请家人以外的人出席,也没有请任何的媒体。
但回爸爸和回妈妈毕竟是世界级的艺术家。
不论再怎么低调,还是会有很多人在怀念。
明星知道回爸爸回妈妈相继去世的时候,已经是回妈妈葬礼结束的两个月之后。
回爸爸和回妈妈是在瑞士病逝的,明星因此去了一趟瑞士。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回艺一家人在俄罗斯。
车祸之后,回艺一家只在回爸爸出院之后,回俄罗斯待了一个月,就又到瑞士修养了。
明星在瑞士兜兜转转找了一圈,除了找到回爸爸回妈妈病逝的医院,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它不愿意让一个人和另一个相遇的时候,离得再近,都一样是要错过的。
明星第一次到俄罗斯找回艺的时候,回爸爸还没有出院,一家人都在瑞士。
三年之后,明星去瑞士找回艺的同一天,回艺带着回一笑回了国。
在那之前,有整整三年的时间,回艺都在瑞士,并且经常住在那家医院。
回艺并不是陪着回爸爸治病,而是她自己也经常住在那家医院。
回艺也生病了,并且是很有可能治不好的【心病】。
为了让没办法重返舞台的回妈妈高兴,回艺毫不犹豫地生下了回一笑。
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对这个小孩的看法,她有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小孩,只想着要让妈妈开心一点。
回艺从很小开始就抑郁了,并且习惯性地想要伤害自己。
但一直以来都仅仅只限于想一想的程度。
生下回一笑后,回艺得了严重的的产后抑郁。
两相叠加,最后演变成了躁郁症。
燥狂相和抑郁相不规律地交替出现。
抑郁相的时候相对还好一些。
因为这是她从小就有的状况,除了想要伤害自己就是默默写遗书。
回艺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乖小孩,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抑郁。
和从小到大的每一次一样。
到了躁狂相,她的处理方式也是一样。
回艺对回爸爸的病感到自责,深怕自己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就会让回爸爸的病雪上加霜。
但躁郁症是比抑郁症难控制很多的情况。
压抑着压抑着,就会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那个时候,回艺的整个世界也很简单。
简单到她只想先毁灭回一笑再毁灭自己,整个世界就消失不见了。
每每发现自己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回艺就会对自己进行灵魂的批判。
这样的人,应该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和单纯的抑郁症比起来,躁郁症是很难藏的,尤其是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回艺慢慢从想伤害自己,变成了切切实实地伤害自己,拿头撞墙只是其中之一。
没过多久,回艺就开始接受专业的治疗。
经过将近三年的时间,回艺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
回爸爸回妈妈在这个时候相继离世,让一切治疗都变成了徒劳。
治疗的间隙,会有一段特别平稳的时期,回艺在情况稍好的间隙,带着回一笑回国。
她要把国内仅剩的羁绊给处理了。
卖掉回爸爸回妈妈在国内给她置办的房产。
然后,再带着回一笑到瑞士,继续她漫长而又孤独的治疗。
回艺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在大夏的那栋房子就会崩溃。
医生明明说,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可是她一进充满记忆的房间,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年多没人打理,这栋房子,原本早就应该物是人非。
就像楼下的前后花园。
几乎找不到回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可偏偏房间的摆设还是一模一样。